程序猿生存指南-27 攀談康神

攀談康神

（81）

又是一個深夜，周圍的人都已走掉，辦公室裏靜悄悄。頭頂上的日光燈忽然發出吱吱的聲響，想必也是勞累過分。

我負責的一個功能模塊明天就要提交測試，可眼下我還沒能完成。雖然腦子已經中止了運轉，但我不能走。

公司新產品發佈會定在了元旦。距離元旦還有一個月，潛龍項目組的各方都在加班加點地趕工期。康神制定規則，bug與任務必須日清。

電腦盯久了，眼睛澀得慌，我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手掌在坑窪的臉上摩擦，站在盥洗池鏡子前，我盯了半晌鏡中的本身。

鬍子茬竄了出來，額頭、臉頰上的痘痘冒了出來。一張蠟黃的臉，一頭蓬亂的發，我不忍心再細瞧，我怕眼淚會掉下來。

每個深夜的抓耳撓腮都是爲了未來那美好的日子作準備，但願美好的將來可以如約而至。我雙手蘸了蘸水，抓了抓因爲中午趴在桌子上小憩而壓變了形的頭髮。

剛撓了幾下，幾縷頭髮便撲簌地往水盆裏掉。我在內心盤算估計用不了過久，個人髮型就要像康神那般地區支援中央了。

正在我心中暗笑康神髮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中音，很像是康神，他語氣溫柔地說：「還沒走呢？」

難道是最近太過勞累，出現了幻覺？我揉了揉眼，望見鏡中矗立在我身後的正是康神無疑。我趕緊轉過身去，側開一步，讓出洗手池，微笑着搭話：「立刻就走。」

康神一邊對着鏡子整理頭髮一邊說：「我記得你住清河那邊吧？」

「嗯。」我點頭。

「我捎你一程吧，正好路過那裏。你收拾收拾，我去開車，你到樓下車庫口等我。」康神甩着溼潤的手，往電梯口走去。

我雙手合十：「那真是太感謝老大了。」

我快步回到工位，把新寫的代碼提交到代碼庫。看來今天只能回家再戰鬥了，本來是打算在公司繼續奮戰一個小時。可是，被康神這麼一問，我改變了想法。

我在內心盤算：如果此時告訴康神我還須要再加班一個小時才能完成任務，會不會讓他以爲個人能力很渣？

有時候身體累，心累，都是源於那股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畢竟認可本身無能是件很須要勇氣的事兒。

（82）

我揹着雙肩包，站在車庫口一隅等待着康神，康神開着一輛白色奧迪Q5從地下車庫駛了出來。他摁了下喇叭，我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位置上。

屁股被一個生硬的東西硌了一下，我從屁股底下將它抽出，瞅了一眼發現是一本名叫《佛教的見地與修道》的書。難道技術的最高境界就是佛學嗎？我目前還沒達到康神的境界，因此不敢輕易置喙。

我把那本佛書輕輕地放到座位一隅，關上車門。然後一股尿騷味又迎面撲來，甚是刺鼻。康神把車窗摁開，一股新鮮空氣涌進車箱，味道這纔有所消散。

康神面露尷尬：「早上送孩子去幼兒園，他在車上尿了一地，我還沒來得及打掃。」

我搭話：「您都有娃了，男孩，女孩？也沒見您在朋友圈裏曬過。」

通風片刻，我凍的渾身打哆嗦。康神見狀，關上車窗，一腳油門駛向了主路。

「我曬娃的那會兒，你還沒來呢。娃是個建設銀行。」

用如今流行的話說「男的是建設銀行，從小到大須要不停地投資。女的是招商銀行，將來嫁人，即可以引資」。

康神可貴有這麼幽默的一面，這讓我放鬆很多。不過，眼下二人獨處，我不知道應該與他聊點什麼。

雖然說大部分互聯網都是扁平化管理，不怎麼講究上下級，尊卑有序，但一來我不是那種八面玲瓏之人，二來康神也不善言談。平日裏我倆雖然說每天照面，但除工做外的交流並很少。

我努力地思索着可供聊天的話題，康神則專一於開車。因而，咱們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在等待一個紅燈的時候，康神主動開啓話題：「我們郵大出來的人都夠聰明的。王旭還有你，都是踏實能幹的好苗子。」

我附和道：「我師父能力是真強，他學東西特別快，跟他比我是差遠了。」

「你這不是剛來嘛，王旭剛來那會兒，還不如你呢。」康神扶着方向盤，在馬路上左突右進，他側身望了我一眼：「最近是否是感受有點吃力？」

「是有點，有些底層的框架、中間件我不太瞭解，經常定位不到問題出在哪裏。」我猶豫片刻後選擇如實回答。其實更真實的狀況並非有點，而是特別。

「產品部辦事拖沓，搞得我們開發工期一砍再砍。boss們開會讓你們克服困難，我也沒能給大家爭取太多的時間來熟悉學習，等潛龍作完後，給大家減減負。」

「人手也有點不足，我師父這一走，連你都得親自上陣了。」

「最近也一直在招人，招人須要走流程。就算人招進來了，短期也很難扛起事兒來。」

忽地，迎面駛來一輛開着遠光燈的麪包車，康神轉動方向盤，猛踩了一下剎車，車速慢了下來。受此驚嚇，他小聲罵了幾句非常難聽的話。

看來目前階段，佛學並無完全蕩清康神的貪嗔癡，他還是路怒一族。

康神繼續說：「哦。對了，我們組剛分到了幾個實習生名額。給你配個實習生吧，讓實習生分擔一些基礎性的工做。」

「那真是太好了。」

「你有空去我們學校論壇上發發帖子，看有沒有學弟學妹有興趣來實習？」

「好的，朗雲在學生那裏口碑仍是很好的，是不少人心儀的公司。」

咱們總算找到了能夠聊的話題，康神開始跟我聊起他當年在郵大求學的趣事兒。他在郵大讀了七年的書。當年他們畢業找工做時，通訊行業最爲煊赫一時。

通訊設備商，三大運營商特別受追捧，他去了一家作通訊設備的外企，拿了北京戶口。後來，通訊行業日漸沒落，互聯網勢頭上升，他就跳來了朗雲。

一番攀談，我倆的感情距離拉近了很多。我這才發現原來康神實際上是一個蠻有趣的人，只是平時有些不苟言笑。然後咱們又點評了幾任校長，細數了幾位院士。

臨近午夜，車子在寬闊的馬路上行駛地非常順暢。很快咱們就到了清河地界，康神把我放在了公寓附近的一個路口，他開車繼續往城裏駛去。

我沿着小清河往住所走，河堤上一羣老頭正裹着軍大衣，坐在河邊夜釣。瑟瑟寒風下，他們穩坐釣魚臺，真是使人佩服。

若是未來我發達了，必定要買一棟面向大海的房子。天天清晨黃昏，在天兒最好的時刻，面海而坐。而後在書桌上擺上一臺高配置的筆記本電腦，連上網。心情好的話，就給業界知名的開源工具提點代碼，如果心情差，就寫點bug或者黑掉幾個網站。

正當我沉浸於將來好光景時，肚子卻忽然鬧起了革命。我猜想多是由於晚餐在樓下吃的那個鮁魚餃子有點不新鮮。我不得不捂着屁股，往家中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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