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猿生存指南-18 養兒防老

養兒防老

（51）

週末晚上，心情煩悶，無意睡眠。我光着膀子坐在電腦前玩仙劍。遊戲正酣，忽然從屋外傳來了一陣巨大的聲響。

隨後一聲響徹雲霄的CNM在公寓走廊裏迴盪。大於17米長的走廊知足產生回聲的條件。因而，餘音繞樑，久久不能散去。

罵人者中氣十足，聲如洪鐘。我細細分辨，判斷那罵聲應該是來自隔壁的健身大哥柳力。

我推開門，果不其然。健身大哥正和門衛小哥扭打在一塊兒。二人面紅耳赤，手腳並用，各執己見。狠話與髒話在走廊裏交替穿梭。

幾個女租戶開門瞧見情況後，立馬又關上門，生怕惹火燒身；幾個男租戶有開着門看熱鬧的，有上前欲勸架的；固然還有我這樣正猶豫是關門，是看熱鬧，仍是前去勸架。

雖然健身大哥有着一身的腱子肉，但目前來看，他彷佛並無佔據上風。由於門衛小哥手上有一根警棍，一寸長一寸強。

泰山壓頂，黑虎掏心，猴子偷桃，公雞啄米，武二郎打虎，司馬光砸缸……二人招數變化多端。

當下這個情形，我也不知道該幫誰，由於這兩人我都不太喜歡。住我隔壁的健身大哥總喜歡把垃圾堆在門外，搞得走廊裏臭氣熏天。而那門衛小哥又是個勢利眼，常常藉着職務之便，吃拿卡要，佔盡小便宜。

二人從走廊一頭打到另外一頭，均已經氣喘吁吁。打得有些累了，門衛小哥扶着牆休整。健身大哥趁其不備，一把奪過他手上的警棍。

目前，雙方應該能夠開始分勝負了。我料想失去了武器的門衛小哥，免不了被一頓煎炒烹炸。

不過，這門衛小哥倒也識時務，不死要面子。他並無選擇硬撐，而是撒腿就跑。健身大哥見狀後，愣了片刻，然後冷笑了幾聲，飛奔追了出去。

樓道里一片狼藉，散落了一地的垃圾發出酸臭味。咱們這羣看客捂住口鼻，回身扣上門，熱鬧暫時告一段落。我已無意遊戲，選擇躺在牀上，靜靜地聆聽屋外的聲響。

因爲下午經歷了一個長長的午睡，此時我巨有精神，遲遲沒有睏意。因而，我一邊玩手機，一邊等待健身大哥與門衛小哥的王者歸來。

（52）

王者沒有等來，最終我見到了周公。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許久不聯絡的老潘忽然給我打來了電話。

自從我倆分道揚鑣以後，這廝就深陷愛情的泥淖，不可自拔。久不碰面，他與個人交流日益減小，最後趨近於零。他偶爾會在我朋友圈的狀態下回復形如「大姚有空出來聚聚呀、大姚週末去喝酒呀......」

起初我也是賤，居然覺得他是真情實意。有時我會借坡下驢，答覆他「那明天可好、週日怎樣？」。

而後，他就會陷入長時間的沉默。隔了許久，他終於找尋到了拒絕個人辭讓。什麼家裏養的貓要去作絕育、女友閨蜜來北京須要陪逛、公司部門要團建聚餐等等。

三番五次以後，我總算是看清了他那虛情假意的嘴臉，我也就再也不自討沒趣。

我睡眼朦朧，打開手機的揚聲器，漫不經心道：「潘總，都你媽幾點了？」

老潘沉默片刻，然後語氣凝重地問道：「手裏有錢嗎？」

聯想到上週他剛在朋友圈曬了跟女友去日本遊玩的照片，我猜想這廝必定是泡妞把錢給造沒了。目前應該是到了山窮水盡，家裏揭不開鍋的境地。

我挖苦道：「李亞男把你吃空了？你掙得可不比我少啊。」

老潘嘆了一口氣：「哎，我爸住院了。」

處於迷糊狀態的我立馬清醒，我從牀上坐起來，再也不插科打諢，轉而細細聆聽。

我問：「在哪兒？北京嗎？」

「嗯，阜外醫院。」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回話：「我立刻就過去。」

我從抽屜裏找出信用卡，揣進兜裏。入職朗雲後，爲了給我師父漲信用卡的積分，在他的推薦下，我辦了張招商銀行信用卡。鑑於朗雲員工的信譽比較好，信用卡的額度目前已經累積到了五萬。

（53）

夜已經深了，樓道里一片寧靜。我鎖上屋門，躡手躡腳地走出公寓大門。健身大哥與保安小哥正坐在公寓門口的臺階上面對面地聊天。

二人一人點了一根菸，吞雲吐霧，互訴衷腸。保安小哥的手不停地揉搓着胳膊，胳膊周圍泛着紅色，想必是在先前的決鬥中受了傷。健身大哥T恤衫的領子豁了個大口子，應該是保安小哥的傑做。

講道理的說，二人此時應該是劍拔弩張，互相捅刀，可呈如今我眼前的倒是截然相反的畫面。眼下的一片和諧與我以前預想的畫風大不同。

緣何剛纔還互罵祖宗，揚言弄死對方的兩我的，忽然間就握手言歡了呢？我盡是狐疑。不過，此時我並無功夫去探索個究竟，老潘那裏急需我。

我叫了輛出租車，很快就來到了阜外醫院，在腦卒中重症監護室外見到了老潘。老潘比上次見面胖了許多，還留起了長髮和山羊鬍，一副浪蕩公子哥的造型，跟富二代郝公子是一個套路。想必是受李亞男影響。

老潘快步迎上來，我掏出信用卡遞給了他：「卡上有五萬的額度，你先拿去用，應應急。」

老潘接過信用卡，雙手合十：「真不想用你的錢，我這實在是沒辦法了。上個月爲了給李亞男衝業績，我把存款都買了她公司的理財產品。我爸這剛住院沒多久，信用卡的額度就刷光了。」

幾個月前，李亞男跳槽去了一家新成立的P2P公司作銷售。爲了幫李亞男拓展客戶，老潘三番五次打電話給我，向我推薦李亞男公司的理財產品。對於新興事物，我一貫持謹慎態度，不會輕易嘗試，便拒絕了他的好意。

去年潘弟結婚買房，老潘補貼家裏很多。年初跟李亞男相識後，二人又過着奢靡生活，花銷也是不菲。老潘並沒攢下多少積蓄。

即使如此，爲了給李亞男衝業績，他仍是把手頭僅有的三萬塊錢投了進去。不知精明的老潘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仍是被理財產品的高收益迷住了心竅。

我掃視周圍，並未見到李亞男，便隨口問了一句：「李亞男沒來呀？」

剛纔還一臉和睦的老潘忽然面露猙獰，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我如今真想抽她。」

「怎麼？吵架了？」

老潘嚥了嚥唾沫：「下午我爸被急救車送來北京，我給她打去電話，讓她買點洗簌用品帶過來。她說她正在跟一個很重要的大客戶談業務，實在走不開。這我他媽的都忍了。後來忙完了她那狗屁大客戶，她給我打來電話，第一句居然是問我晚上吃什麼？感情我爸這都住進重症監護室了，她竟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

說着說着，老潘啪啪甩了本身兩嘴巴子，着實把我嚇了一跳。想必也是由於潘父目前狀況緊急，他心裏極度慌張，纔會如此激動。

我拉住老潘的手，說道：「我擦，你瘋了。」

「我他媽真是眼瞎了，怎麼找了這麼一個主兒。明天就分，不，他媽的如今就分。」

老潘掏出手機給李亞男打了過去。對方卻一直是關機狀態，沒法接通。

「哥，咋啦？」我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回過頭去，望見一個染着黃毛的小夥從走廊的長椅上坐了起來。

「沒咋地，咱爸都這樣了，你還能睡着，我也真是佩服你。」老潘白了黃毛一眼，黃毛走上前來，老潘指着他對我說：「這是我弟。」

「哥，麻煩您了。」黃毛面露真情，伸出手來要跟我握手，我伸手過去，跟他象徵性地握了握。

老潘對黃毛不停地翻白眼。

「哥，我下去抽根菸。」黃毛從兜裏掏出煙盒，一邊點菸一邊往樓下走去。

重症監護室裏的醫生時不時地從屋裏走出來，詢問老潘這個藥用不用？那個藥打不打？進口的仍是國產的？老潘始終就是一句話：緊着好的、能救命的用。

醫生的每一次詢問都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個人信用卡很快就派上了用場。

（54）

忙活了大半夜，等醫生告知潘父已沒生命危險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在這期間，老潘屢次勸我回去休息。晚上顧着看保安小哥與健身大哥的熱鬧，原本睡得就晚。三更半夜，老潘又把我從睡夢中叫醒，我已經困的幾乎睜不開眼。

不過，瞧見潘弟那一副不靠譜的樣子，我又以爲老潘一我的確定忙不過來，也就沒走。在他鄉，朋友便是兄弟，更況且老潘與我這種曾同室而眠的交情。

潘父脫離生命危險後，被醫生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了普通病房。老潘懸着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執意讓我回去。

我剛轉身欲出病房，李亞男踩着高跟鞋，拎着一袋子水果走了進來，臉上還掛着一副悠然神情。

李亞男進屋後，老潘的臉色瞬間變得凶神惡煞起來，讓人毛骨悚然。我感受屋裏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便收住了腳步。只見老潘快步迎上前，一把搶過李亞男手上的水果袋，使勁兒往地上一摔。

「讓你買的臉盆毛巾，牙缸牙刷呢？你拎一袋子水果來給誰吃？」老潘先是小聲嘀咕然後聲音愈來愈大，最後都快要蹦起來了。

雖然老潘脾氣暴躁，但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我上前勸阻，老潘卻不依不饒。他拉着李亞男的胳膊往病牀那裏湊，邊走邊喊：「你過來，看看牀上躺着的那個，嘴巴插着管子，你以爲他能吃嗎？」

隔壁病牀的一位老漢哼唧了幾聲，想必是吵鬧聲打擾到了他。我趕緊把老潘往病房外推。

「老潘，別說了。」我勸道。

李亞男氣得臉色蒼白，她低下身子，一個接着一個地撿起散落四處的水果。待全部水果撿拾完畢，她起身，惡狠狠地盯着老潘。老潘靠着牆弓着腰，氣喘吁吁，斜視着她。二人都不說話。

片刻後，李亞男捂着嘴，眼淚決堤般涌出，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跑。老潘站直身子，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然後雙手用力地將她摁在牆上。

「你走能夠，把我在大家公司存的理財錢給我取出來。」

李亞男用盡力氣想要掙脫開老潘的束縛，卻也徒然，她語氣強硬：「當初是簽了合同的，三年的按期，你有本事就本身去要。」

老潘氣的胸脯上下顫抖，他罵道：「我cnm，那錢是要拿來救命的。」

李亞男哭花了妝容，提升了說話的分貝：「潘偉龍，你再不鬆手，我報警了。」

陸續有人上來圍觀，你們指指點點。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開始勸說老潘，幾個富有正義感的中年男子準備出手搭救李亞男。

我快步走上前把老潘拉開，勸慰他錢的事兒之後再解決，當下是好好照料他爸。

在衆人的施壓下，老潘鬆開了手。李亞男活動着手腕，整理了下被老潘壓褶皺的衣服，隨後踩着高跟鞋，扶着樓梯往樓下跑去。

看熱鬧的人都散了，老潘點了一支菸，剛送到嘴邊，就被醫院的護士給搶了過去。護士指着公共場所禁止吸菸的牌子，把老潘好生地數落了一頓。老潘也是有氣沒地兒撒，憋得難受。

安撫好老潘情緒後，我與老潘告別。剛走到樓梯口，潘弟拎着兩個煎餅從樓下晃晃悠悠地走了上來，嘴角還殘留着一些豆腐腦的滷子，看來是剛剛飽餐了一頓老北京的早點。

潘弟一邊比劃一邊說道：「大門口碰到一個女的，捂着臉哇哇大哭，跑的賊快，差點把我撞了個跟頭。」

老潘搶過潘弟手中的煎餅，塞給了我一個：「先吃個煎餅墊墊肚子，我爸這算是穩住了，今天真是多虧你了。」

「老潘，你說這些就見外了。」

老潘一臉真誠：「那錢我儘快還你。」

「不急，先過了眼下這關再說。」

我跟老潘揮手，轉身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潘弟的聲音，他正向老潘詢問附近哪裏有網吧。我不由嘆了口氣，開始心疼起老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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