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猿生存指南-54 離別車站

離別車站

（158）

春夏交替，傷風感冒的人多了起來。藥店生意忙不過來，華妹的老闆便不斷地打來電話，催促她趕快回去上班。

臨睡前，華妹跟我說她買了明天下午回老家的火車票。我頓感失落。本來還計劃帶她去故宮，長城，清華園，雍和宮，天壇等著名景點轉轉。計劃總趕不上變化，諸事不能皆如我願。

成年以後，快樂時光老是顯得短暫。

夜深了，對面居民樓零星幾個窗戶還亮着燈。月亮缺了一半，星星也沒有幾顆。我躺在沙發上發呆，遲遲沒法入睡。原本早已適應了孤獨，可最終仍是作了熱鬧的俘虜。希望今後之後，悲傷會減半，喜悅會加倍。

我轉過身子，月亮便再也不看我。左搖右擺，換了個舒服的姿式，下定決心入眠。心剛靜下來，一股潮溼與腥味卻瀰漫開來。輕嗅慢吸，忽地發覺氣味竟來自於個人身體。

我趕緊跑進廁所，脫了個精光，然後拎着剛褪掉的內褲端詳了起來。內褲的質量很棒，透氣好，不縮水，是我春節時候在老家一個百貨商店買的。

買的時候沒有期望它是Calvin Klein這樣的國際大品牌，畢竟價錢在那裏擺着。可回到家中拆開包裝袋，使人始料未及的是它周遭居然印有Oalvin Klein一行字母。

之前沒有機會向別人展現好身材，這山寨內褲買了也就穿上了，別人瞧不見便也不會嘲笑我。現現在可就很差說了。我想我仍是儘早淘汰掉OK，換一條真正的CK比較好。與姑娘牽手擁抱接吻等一系列身體碰觸的行爲真的很費內褲，我得多備幾條。

我扭開水龍頭，輕聲地將內褲洗淨，然後從新躺回沙發。不知何時，就攀談了周公。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我瞅了眼門口的鞋櫃，李向陽那雙限量版的耐克運動鞋已經不見蹤跡，這廝應該是上班走了。

我從晾衣架上取下內褲，摸了摸已經幹了七八，但仍是有些潮溼。當下，我全部的衣服都在臥室的衣櫃之中，華妹尚在裏面，我很差意思進去換新內褲，只好跑進衛生間，用吹風機把內褲吹乾，從新穿上。

梳洗完畢，我輕輕叩響次臥的房門。華妹喚我進去，我推門而入。一股淡淡的菸草味迎面撲來。

窗戶敞開着，微風正遊走於窗臺兩側。被子被疊好放置一隅，華妹擦粉描眉完畢，正趴在牀上橫着手機看綜藝視頻。瞧這樣子，應該已經起牀好大一下子了。

「真很差意思，睡太香了，這都九點半了。」我雙手合十，非常愧疚。

「原本打算煎倆雞蛋給你吃，結果到廚房一看，大家這兒燃氣都沒字兒了。」華妹關閉手機屏幕，坐起來與我搭話。

「我跟李向陽平時都是外賣解決。」一說的吃，肚子便咕嚕咕嚕地叫個不停，我說給華妹也是說給本身的肚腹聽，「餓了吧？走，咱先下樓去吃早餐，再去買點北京特產給你帶上。」

「東西就算了，家裏什麼都有。」華妹擺手道。

「不是給你吃的，而是託你幫我給叔叔嬸子帶去一份心意。」見華妹面露顧慮，想必是還沒跟家裏透露我倆這層關係，我便支招道，「你就說是一個在北京上班的老同窗送的。」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先替我媽謝謝你了。」

「之後沒準兒就是一家人了，說謝就見外了啊。」關鍵時刻，我盡顯撩妹天賦。

「哈哈，好的。」

（159）

華妹的火車是下午3點10分。等我倆着急忙慌地趕到北京西站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留給彼此告別的時間所剩無幾。

不知道是從那一年起，全國各大火車站開始施行沒有火車票就不讓進候車大廳的政策。爲了把華妹送進候車廳，我買了張同車次到大興黃村的火車票。

剛進入候車廳，氣還沒喘勻，華妹搭乘的車次就開始檢票了。我一邊跟隨着乘車人羣前行，一邊與華妹攀談：「哎，還沒玩盡興呢，你這就要走了。」

「怎麼？想讓我一次逛個夠，之後不再來了？」

「哪兒能，恨不得你每天來，最好是別走了。」

「大姚，一我的在北京，照顧好本身。」

華妹快走兩步，檢票進站，最後消失在人流之中。我轉過身去，揉搓眼睛，淚珠卻並未如約而至。

想來車站也好，機場也罷，都不該該過多地渲染分別時的悲傷情緒。在這些場所之中，大抵上是溫暖多於涼薄。能送別的大都是跟有所瓜葛、放心不下的人；所迎接的每每是一份遠道而來、盡是濃情的驚喜。

在人羣中逆行，我時不時回頭望上幾眼，華妹早已無了蹤跡。走出候車廳，我忽地想到褲兜裏還揣着一張到黃村的火車票。我轉身飛奔至候車廳，幾分鐘後，我踏上了華妹所在的那列火車。

幸好先前看了眼華妹的車票，不然在幾百人的火車上找尋她可真要花費大力氣。我擠過人羣，來到2車箱54號座位前，搖了搖正靠着窗戶閉目養神的華妹。

華妹側過臉來，摘掉耳機，露出了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你怎麼還上來了？」梨渦在臉，絕世美顏。

「哦，忘了告訴你那稻香村的糕點回家得趕忙吃，保質期也就三四天，很短。」我解釋說。

「就爲這兒？你傻了呀，打個電話，發個微信不就成了。」華妹瞪大眼珠。

「哦，我忘了如今都21世紀了。」我憨笑。

「這才幾天呀，你就現了原形，油腔滑調，裝傻充愣。」車箱門關閉，火車鳴笛，徐徐駛出站臺。華妹望了眼窗外，「車都開起來了，你怎麼回呀？」

「沒事兒，我到黃村站下車，那裏有去市裏的地鐵。」

華妹旁邊坐着一位大嬸，大嬸明顯對於年輕人之間的打情罵俏有所抵觸，故意咳嗽個不停。華妹見狀，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拉着我來到了一側車箱的鏈接處。

車箱鏈接處煙霧繚繞，幾個男人正站在吸菸處吸菸。如果擱從前，我必定會捂住口鼻，躲得遠遠的。但華妹就在跟前，我如果如此，一定會引她反感。我調整呼吸節奏以應付胸腔的不適應感。

告別的話說多了就會顯得矯情。感情到位了，話不用多說，彼此都懂。我靠着車箱門，華妹靠着我，我倆沒有說不少話。

她端着手機切換歌單，將耳機的一頭塞進個人左耳，一頭塞進她的右耳，就像從杭州來時那樣。

火車晃晃悠悠地往南方駛去。市區到郊區，高樓變平房。這列K字頭的綠皮車，擱在往常，我會嫌它慢如龜速。但是當下，我能明顯感受到時間流逝之快。

「黃村站到了，請旅客朋友們拿好行李，順序下車。」

播音員的聲音甚是好聽卻又很煞風景。又要告別了。

火車進了站臺，從西站到黃村不過20分鐘。歌曲才放了三首，從蔡依林的《倒帶》到陳奕迅的《淘汰》再到劉若英的《後來》。

「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我抱緊華妹，不肯別離。

華妹的下巴順勢靠在我一側肩膀上，於我耳邊輕聲說道：「既然都上來了，乾脆跟我回家得了。」

眼前這位小太妹老是不按套路出牌，我僵在了一邊，竟一時不知所措。華妹倒也沒難爲我，從新站直身子，盯着我壞笑道：「開玩笑呢，瞧把你嚇得。」

「送就送，這有什麼可怕的？」我嘴上逞強，實際上我那年假已經所剩無幾，開發任務早就堆積如山。尚有幾個嚴重的線上bug還在等待着修復。

「不跟你鬧了，你明天還要上班。這幾天竟是走路了，把你累夠嗆吧，趕忙回去好好歇着吧。」華妹善解人意起來。

火車在黃村站只停靠兩分鐘。我又一次與華妹相擁，再一次揮手同她告別。告別的程序很標準，感情也很到位，惟一有所缺憾的是沒能來個長長的吻。

自從涼亭那一吻事後，我同華妹的感情是進展神速。但凡逮到機會，我就趁機去拉她的手，還會順勢攬她入懷中。對此，她老是欲拒還迎。偶爾被嚇到花容失色，便會衝我翻白眼，與我當年拿她私密日記本逗她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

戀愛還沒進入到柴米油鹽階段以前，日子最爲美好。沒有曖昧不清的忐忑，更無相看兩厭的吵鬧。彼此顧及，彼此妥協，於當心翼翼之中又夾雜着些許膽大妄爲。

固然，我十分明白，一切的濃烈最終都會歸於平淡，甚至雞毛，只願同華妹這份熱戀可以持續良久，慰藉彼此。

返程地鐵上，我開始學着華妹的樣子，於嘈雜的環境之中塞上耳機，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中。

點擊進入下一章閱讀

點擊從第一章開始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