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猿生存指南-32 實習招聘（下）

實習招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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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到公寓，我轉動門鎖，隔着門傳來蓋倫那喵喵喵的叫聲。從它那聲聲哀嚎之中，我聽出了些許孤獨寂寞與冷。作人真寂寞，貓狗鳥兒也是同樣，凡是生命皆寂寞。

自從蓋倫被黃飛轉手送給我以後，它的活動範圍就僅限於我這十平米的偪仄小屋。久在樊籠裏，它定是渴望自由。但貓不是狗，它不認主人，很容易走丟。所以，我雖憐惜它，卻不敢把它放逐野外，任其撒野。

我推門而入，與蓋倫相視，心中忽地生出些許暖意，一種家中有人在等候着個人感受油然而生。蓋倫卻不像我這般感情細膩，它徑直向前跑，企圖奪門而逃。我伸出一隻腳快速把門帶上，俯身一把摟住了它。

我將它攬入懷中，它躺在個人臂彎之中，甚是溫順。我撫摸它，幫它按摩頭部，服務周到。它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在享受了幾分鐘的頭部保健以後，它便暴露傲嬌本性，揮舞着爪子，努力擺脫個人束縛。我固執不過，不得不鬆開手將它放回地面，它便一溜煙地跑向貓籠，立在盛貓糧的瓷碗前，喵喵直叫。

我循聲望去，瓷碗此時已經空空如也。我從抽屜中拿出一盒魚罐頭，扣開放至腳下。它從新飛奔至我跟前，低着頭細嗅狼吞。沒什麼比小魚乾更能令一隻貓興奮。

在給蓋倫更換貓砂的時候，黃飛叩門進屋。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此番前來是詢問有關報IT培訓班的事宜。通過漫長的考慮思忖，他終於下定決心作程序員。不過他在選擇從事客戶端開發仍是大數據開發上犯了愁。

他糾結的兩個方向當下都很火，IT培訓機構有一個不能算是優勢的特色，那即是「它們永遠緊跟時代潮流，洞察業界動向，不停地推新東西。」

蘋果手機流行了，網絡裏便充斥着培訓機構那「學好iOS開發，月薪過萬」的標語。大數據火了，滿大街都是「N天大數據從入門到精通」的廣告。

許多新技術其實須要舊知識作基礎，所謂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培訓機構那些速成學員不怎麼受企業待見，就源於這種揠苗滋長的跟風作法並不能產出真正的人才。

綜合考慮黃飛的學歷和能力，我建議他學習客戶端開發。我跟他大體講了講個人見解，也把最近面試實習生遇到的一些問題給他作了些善意的提醒。

送走黃飛，我天然而然地想起了王帥。臨下班前，他發來短信詢問我面試的結果。他彷佛意識到了學歷造假這事兒可能被識破了。

不過，沒有被當面拒絕，他應該還心存一絲僥倖，寄但願於我。畢竟做爲一面面試官，我給他的面試反饋還不錯。

原本我是不打算再理會他，簡歷造假沒什麼可說的。再說，他也不是那種可貴一遇的人才。可他那謙卑的態度讓我又生出些惻隱。若不是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誰會不厭其煩地討好只有一面之緣的陌路人。

不妨再給他一次機會。我打開筆記本電腦，點開他的博客網頁，細細地尋找蛛絲馬跡。從他一年前的文章裏，我找到了些許培訓課上的筆記和學習心得。

他算是個有心的學員，遇到晦澀難懂的概念，他會備註理解不了XX，先死記硬背。某一天恍然大悟後，他會記錄今天終於搞明白了XX是什麼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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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過了王帥微信加好友的請求。面對面交流，他不善言辭，惜字如金。虛擬網絡裏，他倒無拘無束，滔滔不絕。在這點上，我倆倒有些相像。

若是跟一個妹子面對面地聊天，我很容易就把天聊死，陷入無話可說的境地。但是，若是與妹子在社交網絡裏聊，我能扯上一天一宿，還不帶重樣。

從文學到天文學，從科學到神學，從智慧養豬到備胎上雲，從高爾基的《海燕》到門捷列夫的《元素週期表》……

一番溝通，王帥向我吐露了實情。高中輟學後，他展轉多地作生意。三年時間，他換過十四份工做。在西安賣過鴨脖，在保定攤過煎餅，在天津倒騰過服裝，在北京組裝過電腦……

性格所致，原來的工做都沒能作長久。後來，他跟朋友一塊兒報了箇中關村附近的編程培訓班。朋友中途放棄，他堅持到底。今年夏天，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

與他同一批畢業的學員，有些人去小公司作了外包，有些人沒能找到工做又迴歸老本行。但他不甘心，一門心思想去知名大企業，去見識真正的互聯網技術。

他覺得找到了適合本身而且也熱愛的行業，並天真地認爲本身定會有一個遠大而光明的前程。可現實卻狠狠地抽了他幾耳光。他投遍了那些在業內叫得上名字的公司，大多數簡歷都石沉大海。偶有幾個公司給他面試機會，最終審批offer，他又被卡在了學歷上。

幾回過山車般的心情起伏，讓他決心造假簡歷，好藉此謀得一些機會。他本打算先靠假學歷進入朗雲實習，最後再靠本身的表現最終轉正。等轉正的時候，他說他會坦白本身的學歷問題。他認爲若是他表現足夠優秀，企業定會給他一個機會。

其實，他高估了本身的能力，低估了企業對於這種不誠信行爲的容忍程度。他的行爲並不光彩，若是不是認真地讀了他那些文章，我早就把他拉黑，任其顧影自憐，與我無關。那些文章吸引我一直讀下去的原因，不是他的文筆，而是他那份赤子之心，那份對技術的敬畏之情。

我欣賞他那的堅持與努力。我見過太多自覺得懷才不遇的人，也讀過太多痛罵社會不公的文章。但我只看到那些人過了嘴癮，嘴上是個巨人，實際行動上倒是個矮子。身處沼澤深淵，惟有自救纔是王道。這世上的鍵盤俠太多。

雖然說互聯網包容性很強，不怎麼考究出身，但隨着大批人涌進，可供篩選的人才日益增多。像朗雲這樣的一流公司對學歷卡的是愈來愈嚴，別說中專大專生就是應屆生本科生進入朗雲也是愈發艱難。

我沒有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權力，但我想幫幫王帥。我求助於康神，康神在瞭解前因後果以後，表示心有餘而力不足。王帥還沒優秀到讓朗雲破格錄用他。我雖然以爲他技術水平還能夠，也僅僅是按照一個實習生的標準來衡量他。

我向王帥表達了他不能入職的遺憾，他非常失落。

他在微信裏向我請教程序員的進階路線，我裝模做樣地幫他羅列了一番。其實我並沒什麼規劃，那些高大上的說辭也都是紙上談兵。工做之後，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忙着前行，鮮有時間停下來思考。

我規勸他不要再自做聰明地簡歷造假，真誠難得。面試官都是行家，造假很容易就被拆穿。他表示認同，說再也不作白日夢，準備先找個外包公司幹着，總不能一直飄着。

臨近午夜，咱們結束了近一個小時的微信聊天。入睡前，我翻閱朋友圈，看到了王帥發的新狀態。

「跟一個業界大牛前輩聊了聊，不仰望星空了，要腳踏實地。如今所經歷的磨難都是對從前很差好上學的懲罰。」

我哪裏是什麼行業大牛，不過是混飯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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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出公寓時碰到黃飛，特地跟他攀談了幾句。我勸他再作思量，好好琢磨琢磨本身是否真的適合作程序員。有王帥這樣活生生的例子擺在我跟前，我生怕黃飛學有所成後，會重蹈他的覆轍。

原來許多人諮詢我可否作程序員，我大都持鼓勵態度。最近，見識到一些行業現狀後，我愈來愈謹慎，生怕誤了別人的前程。

黃飛卻是看得很開，他說要是作不成程序員，他就回老家開個燒烤店。反正不給他姑媽看大門了，寄人籬下實在是太憋屈。

例行晨會結束，你們都散去。我把王帥的狀況又跟康神講了一遍，希冀康神能賜他一線生機。康神狐疑地盯着我：「你親戚？」

我趕緊搖頭道：「不，不。我就是看那小夥兒可憐，住地下室，衣服一股子黴味。每天吃泡麪，人瘦的宛若一根竹竿。他對技術有一腔熱情，我的水平也還能夠，不妨給個機會。」

康神思索片刻：「我一下子問問HR，像他這種狀況有辦法通融嗎？」

「麻煩您了。」我哈腰點頭道。

臨近午餐，康神給我發來微信語音。

康神說像王帥這種狀況很難辦，他已經不是在校學生，公司確定不能跟他簽署實習合同，不然違反國家法律。此外，對於他的高中學歷，HR那邊確定也不會經過，除非他有技術總監的特批，但是以他當前的技術水平根本不可能拿到特批。

實習生與正式員工這兩條路他都走不通，不過康神指了第三條路。爲了調動外包人員的工做積極性，朗雲每一年都會從外包人員中挑選一些優秀的人轉爲朗雲的正式員工。

雖然說在技術口上外包人員成功轉正的並很少，但也不是沒有先例。運維部就有一箇中層領導，是由外包人員作到了如今的副總監級別。

康神給我發來了幾個外包團隊負責人的郵箱，建議王帥去面試一下與朗雲對接的那些外包團隊。我跟王帥講明瞭狀況。

一個星期後，通過層層面試，王帥應聘成功了一個外包團隊的測試開發崗位。入職那天，他請我在朗雲地下食堂吃了頓水煮魚。

有些人唾手可得的機會，也許別人拼盡全力也難以企及。我沒能幫上王帥大忙，但願他能夠憑藉本身的努力，實現心中的目標。

此後，我與王帥時常會在朗雲大廈中碰到。往往碰見，他都會拉住我一番攀談。我倆會聊彼此的近況，雖然不是深交的朋友，但每次見面都倍感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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