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之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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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六,天剛矇矇亮。寒意襲來,我被一泡尿憋醒。睡眼惺忪,我蜷縮在暖暖的被窩之中,掙扎着不肯下牀如廁。post
外冷內熱,窗戶上佈滿了冰花。冰花依附在玻璃上,造成了自然的磨砂效果。外面的世界是模糊的,眼睛只能感覺到一片白茫茫。ui
我用枕巾在冰花中摩擦出一條縫隙,透過縫隙掃視整個院落。幾棵碗口粗的棗樹矗立在院牆邊。在經歷了秋風、冬雪以後,棗樹上的葉子大都掉落,只殘存着零星、未掉落枝椏的棗子。spa
當下,老姚正矗立在一棵棗樹下,踮着腳摘棗子吃。他摘一顆便往嘴裏塞一顆,咀嚼片刻,然後嘴巴衝着院牆,使勁兒吐出一粒棗核,樣子特像《神鵰俠侶》裏的裘千尺。cdn
偏房的屋頂冒着炊煙,我媽正在張羅早飯。過年這幾天,每日三餐,頓頓豐盛。每日清晨,我幾乎都是在老媽的催促下起牀就餐。日子放佛又回到了孩提求學那會兒。對象
東方已亮,早霞侵染着天空。瞭望遠方雖是紅彤彤的暖色,卻給人一種寒意。冷風從窗戶縫隙裏鑽進來,我不由打了個哆嗦。blog
我快速躺回被窩,餘溫繞身,甚是舒服。回籠覺是睡不成了,我從牀頭拿過手機擺弄起來。手機的信號條在兩格與一格之間來回切換。get
我擎着手機,變換了着方位。嘗試了若干次後,微信終於成功地拉取到新一天的朋友圈動態。it
忽地,屋裏開始響起掛鐘整點報時聲。一聲,兩聲......數到第七聲,我掃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二者相差無幾。
掛鐘是老媽當年嫁入老姚家的三大嫁妝之一,與它同時踏入姚家門的還有一臺縫紉機和一輛自行車。時代變遷,縫紉機早已被扔到偏房一隅,積滿了灰塵。歲月綿長,那輛二八自行車也於去年壽終正寢,最後被老姚拆解,看成廢鐵賣與了小販。
惟獨這掛鐘靜好於歲月,高懸於牆上,一直受寵不衰。它不恃寵而驕,不過偶爾也會耍個小脾氣。往往此時,老姚便會給它擦洗一番,再喂點它愛的機油。一番保健後,它又活蹦亂跳如初。
它曾與我朝夕相伴,伴我長大,也曾攪擾了我許多好夢良辰,使人厭惡。睹物總得思點什麼,一些舊時光便在腦殼裏浮現,一幕幕,如過電影通常。它見證了我若干個頭懸樑,錐刺股到深夜的日子。考入大學,步入職場,我變得愈發慵懶,全然沒有了當年那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勁頭兒。
不知不覺中,紅日已經高掛。晨曦透過窗戶照進屋子,光線在一步步向掛鐘逼近。老姚揉搓着手,往屋裏走來。我裹緊被子,微閉雙眼,平躺如初。冷風跟隨着推門聲跑了進來,它從脖頸溜到個人軀幹。我蜷縮着身子,刻意發出呼嚕聲,假意正在酣睡。老姚喚了幾聲個人名字,我並無理會。
忽然,脖頸被一隻粗糙冰冷的手所挾持。寒意侵骨,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然後大叫了一聲,轉過頭瞥了一眼正一臉的得意勁兒的老姚。
老姚笑嘻嘻道:「送你個驚喜。」
他的眉頭橫亙着兩三道大褶子,喜怒抑或哀樂,那幾道溝壑永遠都不會被填平。我有些惱怒,但也很差發做。見老姚還想故技重施,我便坐了起來。屋外響起了鞭炮聲,它們通過玻璃消音後,零星入耳。
老姚點了根菸,他說:「收拾一下,吃完飯我們就出發。」
我面露難色:「爸,我能不去嗎?」
老姚撅了撅嘴,額頭又新添了了幾道溝壑:「不行,必須去,你四叔都安排好了。」
忽地,我那被鎮壓下去的尿意又死灰復燃。我繳械,快速穿好衣服,跑進廁所,一瀉千里。老姚指着院中擺放好的幾個二踢腳說:「去把那幾個雷子點了。」
我從老姚兜裏掏出煙盒、打火機,點了根菸,猛吸了一口。待菸頭燒得紅火後,我俯下身子,把二踢腳依次點燃。我媽捂着耳朵,站在屋檐下衝我喊:「當心點,別炸到你的手,不行讓你爸來。」
「個人手就不是手啦。」老姚在一旁吃醋。
二踢腳騰空而起,行至最高處,次第炸開,餘音事後,只留下幾抹硝煙,硝煙又被朔風迅速吹散。
(17)
冬日裏,北方的鄉村在未下雪時,站在田間,滿眼望去皆是頹廢的土黃色。
四叔駕駛着他的三蹦子在鄉間小路上左突右進。我跟老姚坐在三蹦子的後排座位。冷風從車棚的縫隙裏鑽進來,凍得臉發疼。我戴上帽子,裹緊羽絨服。
道路兩旁,荒草與樹葉交織在一塊兒,偶有野火燒過留下的灰燼。遠處田間,廢棄的玉米秸稈橫七豎八,隨風晃動。四叔擰開收音機,變換着廣播頻道。廣播最終停留在了一首熟悉的音樂,四叔跟着韻律哼唱:「路邊的野花你不要採,不採白不採,採了不白採......」
我斜視老姚,只見他嘴角抽動,彷佛也想亮一嗓子。多是礙於平時那一本正經的做風,拉不下面子。只見他單手拖着下巴,轉頭望向車外,如有所思。
老姚初中輟學後,隨着包工隊在深圳當了5年的建築工人。上世紀80,90年代,深圳仍是內地流行音樂的最前線。家裏積攢了很多當年流行樂的錄音帶。那些錄音帶早已被束之高閣,但老姚年輕時應該算是一個追求時髦的文藝青年。
音樂持續了幾分鐘,然後緩緩結束,四叔總結:「仍是這老歌好聽。」
我禮貌性地搭話:「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記憶。」
四叔放慢了車速,回頭衝我說:「如今我是搞不懂大家年輕人了。前些日子,博眉在朋友圈裏發了個狀態,可把我嚇了一大跳。」
「她發了啥?」我好奇道。
「你本身看。」四叔把他手機遞給我。
我點開博眉的頭像,翻閱她的朋友圈,視線最後停留在了一條內容爲「老公要結婚了,很心塞。」的狀態。
「哦,那天周杰倫公佈了婚訊,博眉特別迷他。」
「我跟你四嬸看到那條狀態,還覺得她找了個已婚男人呢。」
我大笑道:「博眉那狀態,就跟當年說李玲玉、倪萍是大家夢中情人同樣,自娛自樂罷了。」
老姚轉過頭來,加入聊天,黝黑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據說博眉那對象給你買了瓶茅臺。」
博眉是四叔惟一的孩子,比我小几歲。小時候咱們每天在一起玩,後來各自求學他鄉,一年半載也見不上幾面。沒成想平時看着內向、不愛說話的小丫頭剛上大學就交了個男友。
我對將來的妹夫來了興趣:「四叔,博眉都有對象了?哪裏人?手機上有照片嗎?我替你把把關。」
四叔忿忿:「纔剛上大學,談什麼對象,竟然還想領回家讓我看看。娃過小了,我狠狠地教育了她一頓。」
「博眉都成年了,人家有談戀愛的自由。再說大學裏的愛情才最純粹。」我試圖扭轉四叔的老思想。
四叔不覺得然:「照你這麼說,沒上過大學的人就沒有愛情了?我跟你四嬸,還有你爸跟你媽,不都是別人介紹、相親認識的嘛,如今過得不也挺好。」
我連連點頭,再也不辯駁,以避免引火燒身。但是四叔最終仍是將話題引向了我。「啓娃,相親這事兒你也別排斥,沒什麼可丟人的。碰到合適的姑娘,咱就談。不合適的,咱就good bye嘛。」
「四叔,我只是以爲我還沒走到那一步。」我嘆了口氣,嘴裏呼出來的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撕出一道縫隙。
老姚瞪着我,眼珠渾圓,老生常談道:「你這都24了。我24的時候,你都能小跑了。老張家的兒子,三十多了還沒娶上媳婦,都成了村子裏的笑話了。還有李家的老二......」
我打斷老姚,求饒道:「得,得......您二位說得對,我遵從安排,必定好好地相,努力地相。」
「待會兒要見的那女娃,是我一個老戰友的閨女,娃兒精神得很,170的大個子......」
忽地,四叔化身商品推銷員,開始全方位地介紹個人相親對象,從相貌到家境,面面俱到。
不知是四叔講話富有感染力,仍是當下我對於姑娘太過渴求。經四叔一番遊說,我居然萌生了些許心動。本來對於這次見面相親甚是排斥,如今卻火燒眉毛地想見一見四叔口中這位「長相美麗,家境優渥」的姑娘。
不過,待我冷靜下來,內心又忽地生出些許緊張與不安。如果姑娘真如四叔說得那般完美,人家能看得上我嗎?我何德何能?我老是太高地估計別人,太低地評價本身。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自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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