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源，基礎軟件最好的商業模式

Milvus 向量搜索引擎已開源。歡迎你們在 Github 上關注咱們。

雖然已經 2019 年，但仍是有很多人（甚至是大部分人），一提到「開源」，想到的就是「免費」與「我的開發的業餘（低水平）軟件」。然而事實偏偏相反，今天「開源」正是基礎軟件最好的生長模式。「開源」能對基礎軟件公司提供三方面的助力：技術/品牌推廣，用戶/開發者拓展，人才吸引。

是否是言過其實？讓咱們一塊兒細細探究什麼是「開源」。

「開源」簡史

「開源」（ Open Source ）這個口號源於 1998 年的一次軟件黑客峯會。當時，自由軟件運動已經進行了 15 個年頭。

軟件自由

1969 年， Unix 操做系統誕生於貝爾實驗室（隸屬於 AT&T ）。當時的 AT&T 由於反壟斷緣由，被限制不得進入計算機行業。所以 AT&T 最初對 Unix 的源碼進行免費分發。然而，1982 年針對 AT&T 不得進入計算機行業的禁令失效了。

1983 年， AT&T 發佈了大名鼎鼎的 Unix System V 。同時 AT&T 改變了 Unix 的受權模式，將其變成了收費的閉源商業軟件。AT&T 的行爲只是當時軟件行業的一個縮影，不少企業或我的都一改過去的源碼免費分發模式，而轉向閉源的商業軟件模式。由此催生了自由軟件運動（始於 1983 年）。發起人 Richard Matthew Stallman ，業界尊之爲 RMS 。（能被人用 3 個字母的縮寫指代的美國人，都不是通常人，好比 JFK 。）

RMS 是學院派黑客的典型表明，他發起的自由軟件運動不只針對商業軟件，更關乎用戶自由使用軟件的權益。自由軟件運動雖然有過於理想化的問題，但它所表明的社區力量的覺醒早已深深影響了今天的軟件行業。

通過不懈的努力與堅持，1990 年代自由軟件陣營終於迎來了重量級的成員（使用 GPL 許可證）—— Linux （ 1991 ）和 MySQL （ 1995 ）。既然自由軟件逐步走入正軌，爲何還要打出「開源」這樣一面新的旗幟呢？

黑客與商業

1994 年，Netscape 公司成立。經過首創的 Javascript 編程語言和瀏覽器渲染引擎， Netscape 最風光的時候獨佔了瀏覽器市場 90% 以上的份額。Netscape 瀏覽器自己是收費的商業軟件，但用戶也能夠選擇下載免費的評估版。

然而，微軟也瞄準了網絡瀏覽器這個賽道。經過在 Windows 上內置 Internet Explorer 的方式，微軟快速蠶食着 Netscape 的市場份額。尤爲 1998 年，微軟發佈的 Windows 98 中內置的 Internet Explorer 4.0 從功能上也壓倒了 Netscape 的產品。朝不保夕的 Netscape 在賣身於 AOL 以前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公開 Netscape 網絡瀏覽器的源碼。（往後它將重生爲 Firefox ，與 IE 展開新的爭奪。）不過自由軟件過於理想化的理念，顯然與 Netscape 這樣的商業公司存在必定的差別。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O'Reilly 召集了黑客社區中的重要成員： Linus ，三大腳本語言（ Perl/Tcl/Python )的發明人， Netscape 公司表明， Apache 維護者等重量級人物一塊兒召開了一次討論會。討論的重要成果之一是明確了不管是自由軟件，仍是開源軟件，最重要的共性即是公開源碼。這也是「開源」這個口號的由來。另外一個開放式的話題則是，如何將開源背後的黑客文化與商業市場相結合。誰曾想 20 多年後的今天，咱們依舊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所以，開源項目不該該避諱談商業模式。由於從「開源」誕生的第一天，商業模式的探索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環。能夠說開源理念是對自由軟件思想的延申，開源理念強調——共享與合做開發軟件源碼是有商業潛力的。

LAMP

「開源」，生逢其時。 1997/1998 亞洲金融危機以後，一方面資金迴流美國，另外一方面美國的利率也處於較低水平。第一輪互聯網熱潮（ dot-com bubble ）愈加洶涌。

當時商業軟件與服務器過於昂貴。開發人員開始採用 PC 硬件和往後大名鼎鼎的 LAMP 開源技術棧來構建本身的網站。 LAMP ，即 Linux 操做系統， Apache 網絡服務器， MySQL 數據庫和 PHP 開發語言。不誇張的說，這些開源軟件就是互聯網早期的明燈（ lamp ）。

時至今日，Linux 和 MySQL 已是地球上任何數據中內心的標配。而 Apache ，更是成爲了巨無霸式的開源基金會，擁有 1.9 億行代碼。根據 COCOMO II 模型估算，這些代碼的開發成本超過 200 億美圓（ 2019 年報）。可見本文一開始提到的兩個關於「開源」的偏見是多麼好笑。

創新先鋒

開源軟件的基因中深深印刻着黑客社區的精英文化與創新精神。即使從自由軟件運動開始算起，「開源」的誕生也不過 30 多年。但「開源」已經對今天的軟件產業，甚至整個 IT 產業帶來了深入的啓發與影響。

若是回溯近 20 年的 IT 產業發展脈絡，如下幾個標誌應該是公認的：

互聯網、移動互聯網，雲計算

整個互聯網行業引領了近 20 年的 IT 技術發展。始於 1990 年代的互聯網雖然是很是年輕的行業，但也是對 IT 技術最敏感的行業。開源 LAMP 技術棧爲互聯網行業的發展奠基了基礎，而互聯網行業的急速發展也幫助孕育了大量開源軟件。

最初當 SuSE 和 Red Hat 將 Linux 引入企業服務器市場時，開源軟件只是商業軟件的低成本替代品。 在至關長的一段時間裏，開源軟件都忙着去補齊相比商業軟件所缺失的能力。但即使是在那個階段，開源軟件也貢獻了很多創新的工具，組件和理念。其中最典型的一個例子， MySQL 數據庫將計算引擎與存儲引擎兩部分進行了獨立的模塊化設計（和今天說的雲環境下的計算與存儲分離不是一個概念）。 MySQL 容許用戶選擇本身須要的存儲引擎，甚至這個存儲引擎能夠是由另外一個公司開發的。（雖然如今 MySQL 和 InnoDB 都在 Oracle 手裏，但早先他們實際上是兩家公司。）Db2 和 Oracle 可沒這樣的操做。

及至最近十年，移動互聯網與雲計算大放異彩。 Redis ， MongoDB ， Spark ， Docker ……這些帶來創新理念的基礎軟件，無一是按照傳統商業軟件的模式進行運做的。

大數據

大數據這個概念， 1990 年代就開始出現。早期對大數據價值的挖掘利用，主要是經過 EDW/BI (企業數據倉庫，商業智能)這樣的解決方案來實現。當時， Teradata 是數據倉庫中絕對的霸主。而 IBM 經過收購 Cognos 和 SPSS 在 BI 領域佔有重要的位置。這些商業解決方案當年主要服務於金融，電信，大型製造等行業。

大數據的特色之一是價值密度比較低（ 2 倍的數據沒法帶來 2 倍的價值）。所以傳統的分析處理方式雖然在性能上也許依然能夠知足要求，但在成本上卻很難被用戶所接受。一直到 2005 年 Hadoop HDFS 的出現，數據處理的成本大幅降低。終於在開源軟件的推進下，企業級的大數據分析處理能力變得唾手可得。

機器學習與深度學習

2016年 DeepMind 研發的 AlphaGo 4:1 打敗李世乭。由此將人工智能的這一波浪潮推向了新的高度。這一輪人工智能還能走多遠？這個問題的答案見仁見智。但值得注意的是，各類主流的人工智能平臺框架（ Tensor Flow ， Caffe ， Keras ， PyTorch ， Paddle Paddle 等等）都是開源的。甚至英偉達這樣的硬件廠商都推出了 RAPIDS 這樣的開源 AI 框架。

開源軟件的創新之處，不僅僅體如今技術上。更重要的是開源軟件背後的開放協做理念，以及對軟件價值的從新定義，完全改變了今天的軟件世界。

重塑軟件價值

時間回到 2009 年，那正是商業軟件公司欣欣向榮的時代。那時筆者是 IBM 的一名軟件售前工程師。同事們熱烈討論着日暮西山的 SUN 究竟還有什麼出路。 有傳聞 IBM 會收購 SUN，不過這樣的收購恐怕過不了反壟斷調查。

誰曾想 Oracle 最終出手。這筆交易完成後， Oracle 成爲了與 IBM 同樣的集軟硬件，服務於一體的全棧型企業 IT 公司。 Oracle 與 IBM 之間的雙雄爭霸彷佛將會從數據庫領域拓展到企業 IT 的各個領域。

然而，咱們知道這樣的事情最終並無發生。 Oracle 與 IBM 雙雙迷失在這開源軟件大爆發的時代……

傳統商業軟件的玩法

咱們都知道傳統商業軟件一般採用許可證（ license ）銷售模式。通常的流程是，軟件廠商會將用戶的硬件配置（好比 CPU 核數，存儲容量等等），代入他們的神奇公式（公式裏的各類常量大概都是上帝肯定的），最終計算出軟件許可證的金額。

那麼用戶支付許可證費用之後，就能愉快的使用軟件了嗎？對於軟件廠商來講，還有兩個問題：

1. 許可證費用通常都給了很大的折扣（爲搶標，報價 1 塊錢的也不是沒有）。
2. 許可證每每是一次性收費，今年收了，明年怎麼辦呢？

所以除了一次性收取的許可證費用，軟件廠商又設計出了按年收取的軟件升級保護費用（一般是按比例從許可證費用折算而來）。 只要購買了升級保護，用戶之後就能夠一直使用最新的「版本」，而無需從新支付許可證費用。 Oracle 稱其爲許可證支持（ license support ）， IBM 稱其爲訂閱與支持（ subscription & support ）。

按照通常的直覺，人們會認爲商業軟件的核心是許可證費用，軟件升級保護只是許可證的附加產品（畢竟連計算方法都是跟着許可證走的）。但事實每每是反直覺的，請看 Oracle 2017 年財報：

	2017
收入
Total revenues	37,728
New software licenses	6,418
Software license updates and product support	19,229
成本
Total operating expenses	25,018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6,159

單位：百萬美圓

原來，軟件升級保護收入超過總體收入的 50 % ，是新售軟件許可證收入的 3 倍，也是整個公司研發支出的 3 倍。真是了不得的成就！也正是依靠這個基本盤， Oracle 的轉型之路還算是比較從容。足見可持續性收入對於軟件公司有多麼的重要。

爲了保住 license support 的收入，2018 年開始 Oracle 甚至修改了自家數據庫的發佈週期與命名規範。既然 license support 是按年收取的，那麼每一年至少要發個「版本」，否則用戶這一年的升級保護不是白交了麼？但其實例如 Oracle 18c ，它並非新的數據庫「版本」。嚴格意義上講，它是 Oracle 12.2.0.2 （ Version.Release.Modification.Fixpack ），更像是一個 fixpack （或者按 IBM 的叫法是 function level ）。

按照慣例， fixpack 升級原本也不須要購買升級保護……

Oracle 將來的「版本」發佈節奏

順便說一下，這裏爲何只給出 2017 年的數據呢？由於自 2018 財年第 4 季度開始， Oracle 再也不單獨列出軟件升級保護的收入金額，轉而將軟件升級保護收入與（老是達不到市場預期的）雲收入合併後一塊兒彙報。（這波操做厲害。反正都是按年收取的可持續性收入，合併也沒毛病。因此說 Oracle 是最牛的商業軟件公司。）

其實何止 Oracle ， IBM 和微軟也開始採用淡化版本的方式進行軟件發佈了。這些商業軟件巨頭一個個學起了開源軟件的迭代模式，可見「開源」對軟件行業的影響多麼巨大。

「開源」帶來的改變

目前比較常見的開源基礎軟件商業模式是這樣的：

1. 針對通常用戶，提供基礎開源版本，知足用戶的基本需求
2. 針對核心用戶，提供收費的高級版，知足用戶的進階需求（如分佈式，高可用，以及工具鏈軟件等）
3. 收費模式一般是以軟件訂閱的名義，按年進行支付

坦白地說，目前開源軟件的商業設計比起傳統商業軟件仍是稚嫩了很多。甚至，開源軟件的訂閱模式與傳統的軟件升級保護，形式上看彷佛也沒有那麼大的區別。但爲何開源軟件能形成這麼大的影響呢？緣由在於，開源軟件的模式觸及了用戶心中長久以來的一個疑問：軟件到底是什麼？

傳統商業軟件公司將軟件以產品的形式賣給用戶。所以，用戶花錢買來的軟件許可證以及軟件升級保護是一種資產。什麼樣的資產呢？既不生息，也不能轉售，只會慢慢折舊的資產。這樣的資產放着有什麼用？誰又會喜歡這樣的資產呢？

而在開源模式下，軟件開發者向用戶提供的是一種服務。這種服務不單純只是軟件自己，還包括了軟件的前期開發過程，以及使用/試用反饋。但是，難道傳統商業軟件公司不從用戶那裏收集需求？不聽取用戶的意見來改進本身的產品？沒錯，這些他們都作了。但有多少用戶感覺到了呢（除了少數幾個特殊照顧的大客戶）？

其中的區別能夠用 SuSE 公司的口號來講明：「 We're the open open source company 」。「開源」背後的關鍵之一就是開放協做（ open collaboration ）。以開放的流程與心態，方便用戶參與到軟件的設計，研發，及反饋中。哪怕用戶不寫一行代碼，他也能夠參與其中。經過查閱公開的文檔與問題記錄，用戶能清楚的瞭解項目的進展，設計的思路，存在的問題及解決方法。這不只僅是「參與感」，用戶也能創建起對項目的控制感與信任。一個可參照的例子，華爲爲了贏得英國電信市場的信任，主動將通訊產品相關的源碼與開發流程交由英國監管機構審查。

更改版本命名規則，讓用戶以爲每一年的升級保護沒有白買，是一條容易的路。構建一個開放協做的環境，爲用戶提供軟件服務，是一條困難的路。

咱們，選擇那條能通往將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