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猿生存指南-56 前路漫漫

前路漫漫

（162）

潛龍並無像boss們預想的那樣一飛沖天，投放市場半年多，用戶增加漸趨疲軟，表現遠不如預期。通常來講，朗雲對於表現不佳的產品線，要麼壯士斷腕，要麼任其苟延殘喘。照目前形勢來看，潛龍尚屬於後者。

山雨欲來，潛龍在公司高層那裏已經失寵的小道消息開始在項目組內流傳。互聯網這個圈子講究勝者爲王。一款產品如果成功了，得名得利，皆大歡喜。可一旦失敗，那便意味着晉升名額，年終獎等福利待遇會隨之降低，甚至還有裁人的風險。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許多人開始未雨綢繆，或離職或轉組。消極情緒很快蔓延到架構組。陸續有大佬提交辭呈，康神好言挽留，然而大都是鐵了心要走。

人心如果散了，隊伍就很差帶了。康神找人一一談話，探聽你們的真實想法。我拍着胸脯向康神保證，只要他不走，我就不走。倒也不是我多麼講義氣，只是比較懶罷了。不管是換組仍是換公司都免不了一頓折騰，我習慣躲在溫馨區。

在朗雲，如果你忙得不可開交，這並不能表明你所負責的產品有着多好的效益。但如果你閒得蛋疼，每日渾水摸魚，那幾乎能夠判定你參與的項目已經瀕臨絕境。

公司尚未宣佈放棄潛龍，潛龍的一些開發任務也還在繼續，可我逐漸閒下來了，甚至還要左思右想給鄧璞韻找事兒來作。

三個實習生中，鄧璞韻年紀最小，能力也最弱，卻最招康神喜歡。除了這小姑娘愛笑老是一臉陽光外，還有就是她特別勤奮。勤奮到有一天康神忽然找我談話，囑咐我督促鄧璞韻晚上早點回家，省得路上遇到危險。

夜幕低垂，我抱着手機，坐在工位上看小說。其實手上還有幾個待開發的任務，沒人催，我也就沒心思作。要不是李向陽那廝非讓我等着他一塊兒回家，此刻我早已躺在了被窩之中。

李向陽約了二次元妹子去打檯球。他跟我說就玩一個小時，結果兩個小時都過去了，他仍不見蹤跡。我給這廝發去微信，他不回我，我只好給他打去電話。

「喂，老哥，你走不？」

「臥槽，對不住了大姚，我把你這茬兒給忘了。今晚哥不回了，不用留門。」

「我日...」

我正欲發做，聽到了鄧璞韻翻書的聲音，髒話便被我硬生生地吞了下了。李向陽這廝確定是玩嗨了，直接就玩到了賓館。

他跑去瀟灑了，白白浪費了我兩個鐘頭的寶貴時間，我沒好氣地掛掉電話，背上書包，轉身往外走。想到幾天前康神的囑咐，我輕輕地叩了叩鄧璞韻的桌角：「璞韻，早點走啊。」

「好的。」鄧璞韻擡起頭衝我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埋下頭去看書。像她這樣奮發向上的有爲青年令我等渾噩度日之輩實在是感到慚愧。

走出朗雲大廈，外面已經是燈火通明。自從跟李向陽合租後，上下班均是步行。不用擠地鐵，幸福感提高了很多。

林立的高樓紛紛亮起各自標誌，大都市的景象展示在人們面前。等公交的下班族，拉黑活的司機，販賣商品的小販......

大多數人都無暇欣賞這繁榮又絢麗的帝都夜景，人們更關心各自的歸途。只有飯後遛彎的大爺大媽們彷佛有些閒情逸致，但對於這番夜色怕是早已生了鈍感，只會偶爾回頭喚幾聲落在身後的小狗。

快步回到家中，我先洗了個澡，然後躺在牀上。按照慣例，我應該給華妹彙報一下今日的見聞趣事。忽然組內羣裏彈出了一條消息：「公司附近那個地下通道里最近新來了個老乞丐，喜歡脫褲子，衝着路人擺弄老二，你們當心點，別中槍。」

剛閱讀完消息，那哥們又補充道：「sorry，忘了我們組新來了個女實習生，剛纔的話有些粗鄙，妹子見諒啊。」

「之後，你們講話注意分寸呀，別把我們組惟一的女生給嚇跑了。」康神在羣裏發話。

羣裏陸續有人出來灌水，卻惟獨不見女實習生出場。因而，我給鄧璞韻發去私信：「璞韻，看到羣消息了嗎？你安全到家了吧？」

「嗯，剛看到。我到家了，多謝姚哥關心。」鄧璞韻秒回我。

我猜她早就看到羣消息了，可能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覆，便一直啞口不言。

我隨口問了句：「沒碰到那個老變態吧？」

「我不走那個地下通道。」

「你不是住華龍北園嗎？」我腦殼冒出了個問號。

「是呀，地下通道那裏太黑了，我不敢走。晚上回去，我通常都是走到十字路口過紅綠燈。」

「哦，那你得多走好幾百米呢。」我在內心粗略地估算了下距離。

「就當鍛鍊身體了。」鄧璞韻卻是很樂觀。

在我正跟鄧璞韻閒扯之際，手機屏幕彈出了華妹發來的視頻邀請。女王大人主動臨幸，我迅速按下接聽鍵。

華妹正端坐在梳妝檯前敷面膜。寬鬆的睡衣時而貼着她的肌膚，時而搖擺在空中。其實衣服未動，動的是人心。若我能變做一匹布，然後化成一襲袍，那該多好。不求豔麗示人，奪目燦爛；惟願貼身佳人，徜徉閨中。

「你剛纔是否是正跟別的妹子聊天呢？」華妹忽然給我遞來一個拔了引線的手榴彈。

炸彈在手，我不由脊背發涼，這女人的直覺堪比竊*聽器。不過，我犯不着緊張，我跟鄧璞韻並未聊什麼越界的話題。

遇到這種情況萬不能遲疑，我當即把炸彈扔出：「哪兒能呀，我手機通信錄裏妙齡少女，刨除那些直系血親和三代之內的旁系血親，就只剩你了。」

眼前華妹特別像幾年前熱播劇《甄嬛傳》裏的華妃。考慮到女人吃起醋來，並沒有道理可論。我斷然不敢如實招供，怕被賜鶴頂紅。

「什麼直系、旁系、三代？」華妹那白眼從面膜的縫隙中透了出來，嚇死我的。

「我國婚姻法第6條明確規定：直系血親和三代之內的旁系血親，禁止結婚。」

「我去，你這些都哪兒學來的？」

「哥的肚，雜貨鋪，你就滿滿領教吧。」

......

（163）

第二天上午，我給鄧璞韻講解業務代碼的時候，老媽發來了視頻聊天邀請。通常上班期間，爲了避免耽誤我工做，她不多聯絡我。我怕有什麼急事，便找了間空閒會議室。接通後，只見老媽的臉上寫滿了高興二字。想必是最近有什麼大喜事火燒眉毛地要同我分享。

「你跟那個姑娘成了？」老孃開門見山。

「哪一個姑娘？什麼成了？」我僞裝聽不懂老孃在說什麼。

「別跟我打哈哈，前幾天我看你朋友圈了。」老孃直戳命門。

「你還看朋友圈？誰教你的？」我狐疑道。

以我對老媽的瞭解，就算她學會了玩朋友圈，也根本不可能讀懂我那條狀態的隱喻。另外，她所獲取的小道消息明顯滯後，其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

一陣長長的憨笑事後，老媽向我坦白。指點她的那位高人是我四叔，更確切的說是四叔的閨女---博眉。堂妹在看到我那條朋友圈狀態後，便把她的猜想告知了四叔，然後四叔第一時間將情報傳遞給了老媽。

老媽看了那張照片後，一會兒就認出了華妹。雖然說她跟華妹只有一面之緣，卻印象深入。本身養了二十多年的豬終於有了白菜可拱，她固然欣喜不已。萬萬沒成想個人一波撒狗糧竟驚動了整個家族。

「原來聽你說過，那姑娘就在縣城藥店裏工做，在哪一個藥店？」老媽終於代表了此番來電的用意。

「怎麼？你還想登門拜訪？可千萬別啊，我給你發幾張她的近照得了。」我立馬回絕道。

「醜公婆遲早要見俏兒媳。我跟你爸都謀劃好了，我倆就去藥店裏僞裝抓藥，瞅兩眼就走，毫不會暴露身份。」老媽拍着胸脯向我保證。

「別，別，那樣太唐突。我找個時間把她領回家讓大家好好地瞅。」我開了張空頭支票。

「不行，你這一時半會哪兒回得來？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一家挨着一家找，反正縣城也不大。」老媽以退爲進。

實在是固執不過，我只好妥協：「你倆去能夠，不過得注意假裝，別讓人家認出來，那多很差。」

「都過去多少年了，怕早就認不出我來了吧。」

「保險起見，你倆戴上口罩。」

「整的跟特務接頭似的，要戴你戴啊，我可不戴。」視頻中忽地傳來了老姚的聲音。

老媽順勢把鏡頭轉向老姚。老姚見狀立馬背過身去，邊往屋外走邊擺手。去探望將來兒媳婦這種事兒，他確定很差意思跟我掰扯，便躲開了。

老媽把屋門關上，悄聲跟我說：「我跟你爸昨晚睡不着覺就合計，你這交上了女友，結婚也就快了。縣城新開了一個樓盤，你爸打算在那裏給你置辦一套婚房，錢都準備好了。你找機會問問人家姑娘那邊有什麼講究或者要求，咱提早準備，儘可能知足。還有......」

照着老孃這麼聊下去，立刻就會聊到何時要孩子，孩子生了誰帶等一系列問題。目前個人生活仍是青春偶像劇，我可不想這麼快就進入家庭倫理劇。因而我趕緊打斷道：「媽，我倆這剛交往，還沒到那一步呢。你着啥子急呢？」

「哈哈，是有點着急哦。不過你爸那老傢伙比我還急呢。」老媽擡起身子瞅了眼屋外，隨後小聲繼續說，「他早上去了村東頭的瞎子李家，託瞎子李給算了幾個黃道吉日。」

「哎。」我長嘆一口氣。

盼望兒女們能早日有個歸宿是人之常情，歲數越大這個念想就越強烈。可我這連對象都還沒領回家，他們就開始操心起結婚的事兒了，無形之中給了我巨大的壓力。

轉而一想，對此我也能理解。在中國，有太多像老姚跟老媽這樣的父母，他們把給孩子娶妻當成是一項任務在完成。

有些人省吃儉用一生也攢不下幾個錢，孩子成婚後立馬變成赤貧，甚至還會欠下外債。即使如此，他們依舊義無反顧。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也好，是幾千年造成的道德觀念也罷，希望任務均能被圓滿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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