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忠治療咳嗽經驗

咳嗽的病因。性能

臨牀上,咳嗽屬於多發病症。引發咳嗽的病因不少,臨牀醫生常常會面對診斷難、治療難的患者,尤爲是慢性咳嗽患者。咱們能見到不少咳嗽病人,吃了不少藥,作了不少檢查,最後仍是沒有結果,沒有療效,甚至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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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醫角度來說,引發咳嗽的病因不外乎外感、內傷。外感,六淫、疫癘之邪都能致咳;內傷,五臟六腑皆使人咳。固然肺失宣降是直接緣由,但其背後有多是五臟六腑功能的失調。ci

咳嗽的辨證。table

咳嗽的辨證無非是辨表裏、寒熱、虛實。《診斷學》書中條分縷析詳細得很,我只簡單說說臨牀上須要注意的幾點。class

辨表裏,有一部分很好辨,患者有明顯的惡寒、發熱、脈浮、苔很少等,即爲表證,不然多爲裏證。但不少時候表證、裏證都有,這很差辨,特別是要辨出有幾分表證幾分裏證,更難。有時沒有任何表證的表現,但單治裏證,效果很差,而治療時轉向治表,或加幾味表藥,療效反而上去了,這是經過療效來輔助辨證。還有就是經過時間及病程的長短來斷定也是很重要的。如剛起病,咱們在辨爲裏證時免不了加幾味表藥,臨牀上發現這樣作也挺好,加比不增強。基礎

辨寒熱,對於急性咳嗽來講最好辨,口乾、舌燥、咽乾、咯痰黃稠、大便幹、小便赤、舌質紅等等,很容易就辨出熱了。若是見到的症狀與這些相反,就辨出寒了。難在辨寒熱都有,臨牀上辨證不清時,每每是寒熱並見的狀況,所以用藥時也須要寒熱並用。對於慢性咳嗽來講,辨寒熱沒那麼簡單,通常說痰白屬寒,痰黃屬熱,這適用於急性咳嗽,對慢性咳嗽基本無論用。不少寒性咳嗽的病人恰恰吐得是黃痰。對於慢性咳嗽,痰的稀和稠比黃和白對辨寒熱更爲重要,通常來講,痰稀多寒,痰稠多熱。思考慢性咳嗽患者,爲何病變處會造成一個長期病竈,確定與他自身的正氣虛餒有關係,這種虛餒可能是陽氣不足,或全身的、或局部的。而局部邪氣長時間滯留,又很容易、甚至是必然化熱,這時前面是虛寒,後面是實熱,對治療的要求相對就較高了。方法

辨虛實,急性咳嗽不存在這個問題,慢性咳嗽每每虛實並見。儘管教科書上有不少關於辨虛實的方法,但要直接移植到臨牀上,是須要較長時間的臨牀來體悟的。臨牀須要咱們辨虛有多少,實有多少,這直接影響到用藥。還有,就是對虛證的定位,肺、脾、腎,陰、陽,究竟虛在哪裏。對邪實的辨別,寒、熱、痰、溼、飲、瘀,到底是哪種或哪幾種,分別佔多大比例。書中說見到舌質暗、有瘀斑、脈澀爲有瘀,但臨牀上必定要等到有這些典型表現纔去辨出瘀,咱們會發現咱們能辨出的不多。況且有不少人舌質本來就是暗的,難道舌質暗就應該考慮瘀?有人說久病入絡,時間長了就有瘀,但也不必定。時間長了,咱們使用活血化瘀藥並不見得療效有多好。有人在辨證論治基礎上加些活血藥,但這種作法究竟對不對,利多仍是弊多,須要進一步探討。辨痰,痰的種類特別多,有寒痰、熱痰、溼痰、燥痰、風痰等等,辨證不確切,治療效果就會受到影響。溼邪原本是很好辨的,苔膩加上中焦脾虛的症狀就能辨出來了,但不少臨牀醫生不相信、不重視溼邪能引發咳嗽,不去注意溼邪,常把溼邪看成痰邪來治療,效果很差。我治溼熱咳嗽,經常使用甘露消毒丹方而不加任何止咳藥,效果很好。飲邪,「飲病脈自弦」,這是很重要和很實用的。還有,就是舌苔水滑,千萬不要把屬飲邪的苔少水滑誤辨爲陰虛。《金匱要略》治療咳嗽主要是從痰飲考慮的,實際上張仲景偏重於治飲。後世醫家在張仲景的基礎上,發展和完善了對痰、溼、瘀的辨治,這應該是醫學的發展,但後人見流忘源,反而把本來的飲邪給忽略了,這不該該。im

咳嗽的治療。經驗

治咳不止於肺,而又不離於肺。這是陳修園說的。沒有肺氣宣降失常,病人是不會咳嗽的。所以,治療上恢復肺氣宣降是很重要的。臨牀上,我慣用三拗湯來恢復肺氣宣降。相對來講,不止於肺是強調治本,不離於肺是強調治標。tab

見咳休止咳。面對咳嗽,不要老想着止咳,沒用。咳嗽是機體祛邪的一種表現,不能隨便止咳。只有在病程很長,咳嗽變成耗損肺氣的一種存在時,纔去考慮止咳,但這種狀況在咱們的臨牀上不是不少見。通常說來,咱們把引發咳嗽的緣由治了,咳嗽天然就止了。由風寒引發的,祛了風寒就不咳了;由風熱引發的,祛了風熱就不咳了。這種理念你們都能接受,但到臨牀上總捨不得不去止咳。西藥有鎮咳藥,有一部分病人用鎮咳藥很管用,但咳鎮住後病人感受很難受,何況有的咳嗽根本就鎮不住。用中藥直接止咳,療效不會超越西藥鎮咳藥。

治上焦如羽,非輕不舉。這是吳鞠通說的。記住這句話,對治療咳嗽是頗有用的。臨牀上,肺爲嬌髒,用藥時劑量能小不要大,用藥能清淡不要重濁,煎藥時間能短不要長,藥的偏性能小不要大。咱們必定要相信有時小方小劑療效很好,而大方大劑療效很很差。有人要問,小方小劑有多小?1克,3克,一劑藥不過十幾克、二十幾克,能解決問題。

    保肺清金。這個詞在明清時期的書裏見得不少,基本用藥模式是養陰藥加上苦寒藥或甘寒藥。陳修園不喜歡這四個字,他說,保肺清金,流俗之談。對於咳嗽來講,由寒邪引發的較多見,而你一見到咳嗽就保肺清金,不敢用熱藥,每每壞事。咱們經常使用的保肺清金的藥有黃芩、麥冬、桑葉、菊花、桔梗、浙貝母、瓜蔞等等。在陳修園看來,大部分人不須要這樣來用藥,須要治寒。若是是表寒,用麻黃、桂枝、細辛等;若是是裏寒,用乾薑、附子、半夏等。而咱們檢討本身的臨牀,在治療咳嗽時,乾薑、麻黃這類藥用的還真很少。這也許說明,咱們的臨牀出現問題了。記住,麻黃、乾薑是治療咳嗽很重要的兩味藥。咳嗽分外感、內傷。外感以風寒、風熱、燥邪爲主,尤以風寒爲多見。臨牀上,醫生常常會把風寒看成風熱,忽略寒邪,寒邪滯留,致使的後果就是咳嗽由急性變爲慢性。
    止嗽散。《醫學心悟》中的方劑,治療風寒輕淺的咳嗽,此方「溫潤和平,不寒不熱,既無攻擊過當之虞,大有啓門驅賊之勢」。不少醫生治咳嗽就喜歡用這張方子。實際上這張方子用於外感風寒不甚而引發的咳嗽。適用於咳嗽的末期而不是咳嗽的開始。若是要用於咳嗽的開始須要加減。使用這張方時,我感受注意紫菀、百部這兩味藥,不要早用、多用。處方時,劑量不要大,3g6g9g足能夠了,管用就治好了,無論用的話,12g也沒用。

    麻黃湯。若是說止嗽散治療咳嗽的末期,那麼開始用什麼方呢?其實有一張特別好的方劑,這就是《傷寒論》中的麻黃湯。不少醫家對麻黃湯治咳嗽特推崇,但也有人不敢用。註解《傷寒論》的人說麻黃力量大,桂枝助麻黃髮汗容易傷正。既然這樣,那咱們去了桂枝,不就成三拗湯了(固然嚴格意義上講,三拗湯並非麻黃湯去桂枝)。遇到風寒咳嗽,咱們就能夠拿它去治。風寒明顯加桂枝,不敢加桂枝,荊芥、防風能夠加吧;有痰,加上溫燥的制半夏;有熱,加上辛涼的生石膏,就演變爲麻杏石甘湯,治肺熱壅實之咳喘;有溼,加上淡滲的薏苡仁,就變成麻杏苡甘湯了。這樣的話,三拗湯就變成治風寒咳嗽的基礎方了。臨牀上,這麼去治療可能簡單,但這些經驗確實從臨牀上來。

    桑菊飲。風熱咳嗽,書中會提到桑菊飲證。臨牀上對風寒、風熱的辨證,有時有點難,有時寒、熱都有。若是沒有明顯的表熱證,那就通常會傾向於表寒。辨不出熱來,寧肯用辛溫也不用辛涼。桑菊飲是吳鞠通的一張方子,特別清淡,比銀翹散更清淡。我用的機會很少,偶爾也用,我常加生麻黃,也就是合用三拗湯。感受劑量小一點,煎得時間不要長,開對了可管用了。開的劑量大了,煎得時間長了,效果反而很差。

    清燥救肺湯。這是喻嘉言最得意的一張方劑,後學者常常理解不了。不少醫生將人蔘改成沙蔘,這確定不合適,喻嘉言認爲燥邪需用陽藥的氣化來解決。燥邪引發咳嗽,分涼燥和溫燥。這張方是治溫燥咳嗽的,但這張方我不擅用,我碰到溫燥咳嗽,經常使用桑菊飲加減,感受還能夠。遇到涼燥咳嗽,常常就當風寒治了,有燥傷津虧明顯時,加點蘆根、天花粉。

    小青龍湯。歷代醫家對這張方劑太推崇了,推崇到咱們都以爲有點過度。臨牀上寒咳多用。若是是單純表寒,用三拗湯、麻黃湯,若是表裏皆寒,就常常會用到小青龍湯。劑量,我多用小劑量。我體會小劑量是能夠起到應有的做用的,劑量過大反有傷陽氣,耗陰精之嫌。老子說:「柔弱勝剛強」,中醫臨牀處方也存在柔和剛這兩條路子,而且這兩條路子都能走得通,但從境界來說,柔的境界高於剛。有如中國武學中,上乘武功每每不依靠蠻力,而是依靠活力、柔力。有些咳嗽病程長,並且反覆發做,辨證能夠辨出一大堆。而小青龍湯就能治這種難治性咳嗽。滯留住的風寒能夠鬱而發熱、生痰。從治病求本的角度來講,痰和熱的出現都是由寒引發,治療時只能是散寒。這種鬱滯住的寒單用麻黃是不夠的,必須還要桂枝、乾薑、細辛。那麼化熱了怎麼辦,咱們能夠在小青龍湯基礎上加清熱化痰的藥。只有將寒邪散出去,咳嗽纔有可能完全好。只要有寒,咱們就能用小青龍湯,有無飲、熱、痰、虛、瘀都不重要。當咱們把小青龍湯看成一張散寒通絡的方時,發現已經擴大了它的應用範圍。固然使用時還得慎重,慎重主要是加減,包括劑量的加減,藥物的加減。喻嘉言說過青龍爲神物,最難駕馭。張錫純用小青龍湯35劑後接用從龍湯,提示咱們既不要畏首畏腳,也不要孟浪無畏。許多醫家認爲小青龍湯方中用藥核心爲乾薑、細辛、五味子。陳修園認爲小青龍湯中全部藥物都能加減,但這三味不能動,他把這三味藥拿出來放到別的地方也很好用。他在《醫學實在易》中出了兩張治咳嗽的方子,一是小青龍湯,一是小柴胡湯。前方用治內外合邪之咳嗽,後方用治咳嗽百藥不效。若是咱們從臟腑辨證,你是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兩張方的。

    桂枝加厚朴杏子湯。治桂枝證加咳嗽。厚朴下氣燥溼,若是無溼邪,去掉也無妨。

    麻杏石甘湯。治寒包火。有人大夏天到陰冷的地方去乘涼休息,有人睡着熱炕吃冷飲,完了就開始咳嗽,多爲寒包火。我不喜歡用石膏,由於石膏要先煎,麻煩。我用黃芩。有人說這種用法不對,黃芩是苦寒的,石膏是辛寒的,這是嶽美中說的,說的是對的。可我用黃芩的苦,還加上殭蠶、蟬衣,這樣一配,就出來辛寒了。嫌殭蠶、蟬衣力量小,可再加防風。有時我連黃芩都懶得用,用射干,我戲稱爲麻杏射甘湯。葉天士特別喜歡用麻杏石甘湯。這張方除治寒熱外,還着眼於調整肺氣宣降。所以,配伍十分重要。張錫純用此方,石膏的用量恆爲麻黃的十倍,這個配伍比例對後世醫家影響很大,但臨牀上應根據具體狀況而定。

    小柴胡湯。小柴胡湯治咳嗽很差理解。《傷寒論》小柴胡湯方的或然證裏就有咳。治哪一種咳?書上說治三焦咳、少陽咳。啥叫三焦咳、少陽咳,很差說。但《傷寒論》條文中說用了小柴胡湯「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小柴胡湯能讓上中下三焦氣機通暢。若是這個咳嗽是因爲三焦氣機不順暢而致肺失宣降引發的,那麼小柴胡湯治咳也就說得通了。不須要見到寒熱往來等症,固然能見到典型的小柴胡湯湯證最好。若是見不到,也沒必要百藥不效才用。若是這個咳嗽病人用了不少藥,效果並很差,拖得時間長了,而且病人有口苦、脈弦,這就足夠了,說不定就治好了。《傷寒論》中治咳去人蔘、生薑加乾薑、五味子。我在臨牀上加乾薑、細辛、五味子。

    二陳湯。任應秋治中焦咳用此方。痰溼咳,多見於小孩,小孩感冒咳嗽用過藥後燒退了,咳嗽也減輕了,就是天天早晨起來咳嗽,這是傷了脾胃了。這種咳嗽是爲了排痰,其實是痰病,把痰解決了,咳嗽也就行了。這種狀況下,二陳湯是很管用的。在二陳湯的基礎上能夠根據證型隨便加減,如麻杏二陳湯、柴芩二陳湯、桂芍二陳湯,芩連二陳湯、杏桔二陳湯、三子二陳湯等等。咱們熟悉的清氣化痰丸就是由二陳湯加減來的。三子養親湯也是治痰溼咳嗽的,小孩不多用,老人經常使用。

    黛蛤散。治肝熱犯肺咳嗽。我在臨牀上見得很少,不知是我不認識仍是真的很少見。偶爾見到個別丹梔逍遙散證。考慮有肝火時,我會在方中加一點龍膽草。

    養陰清肺湯。不少人治內傷咳嗽喜歡用,但用錯的機會比較多。用錯是指把邪留住了。用這張方的前提是基本上無邪,至少要保證舌苔偏少,脈偏細,而這類病人很少,所以用這張方的機會也就很少了。

    都氣丸。用於腎咳。此方是在六味地黃丸基礎上加了一味五味子。對於咳嗽,醫生敢用養陰清肺丸,但常常想不起都氣丸。治咳嗽總以爲離了肺很差使。但若是面前這個咳嗽實在治很差,而且多少有點腎虛,那就應該把治療思路轉移到腎上去。固然這比較難,由於肺失宣降對咱們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金水六君煎。張景嶽在二陳湯基礎上加了熟地、當歸,就變成了金水六君煎。這種方子被徐靈胎見了總會罵個狗血噴頭。但不能否認張景嶽這張方子成名了。用於下焦有腎虛,中上焦有痰溼。上海的裘沛然在《壺天散墨》中說到,一開始他對熟地用於痰證沒感受,一見病人有這麼多痰,怎麼敢用熟地,後來發現有一部分痰證怎麼也治很差,沒辦法就用上熟地了,發現反而痰少了。這個痰是由下焦水泛而來的。他還認爲熟地劑量小了會膩膈,量大了反而直奔下焦去了。膩膈和劑量的關係,我至今沒試過。古人用熟地時喜歡配蒼朮或砂仁。

    補中益氣湯。李東垣治內傷脾胃致咳嗽者,用補中益氣湯。春月天溫加佛耳草、款冬花;夏月加五味子、麥門冬;秋涼、冬月加不去根節麻黃。若久病痰嗽,肺中伏火,去人蔘,初病者,勿去之。臨牀上,當咱們對這個咳嗽辨出補中益氣湯證時,不要懷疑,放心去用。易水學派的四時用藥法,現代已經不多有人會這麼用藥了。

 

  

對於一個臨牀醫生來講,必須作到「知常達變」。不「知常」不足以「達變」,不「達變」不足以臨牀。古人有「讀書不如讀案」之說,讀書是知常的必要途徑,而「讀案」是「達變」的重要方式。我選擇了臨牀中的幾則案例,供你們參考。

1:周某,女,40歲,2008417日初診。

主訴咳嗽一週,平躺較甚,影響睡眠,痰很少。伴見口乾咽燥,胃脘不舒,周身竄痛,動則自汗。舌質淡紅,舌苔薄白,脈緩。病起外感,雜藥亂投,致營衛失和,肺失宣降,風邪殘留。治以調和營衛,散風斂肺爲法,方用桂枝湯加減。處方:桂枝9g ,生白芍12g ,殭蠶12g,蟬衣9g,射干15g ,白果9g ,炙甘草3g ,生薑3片,大棗3枚。3劑水煎服。

    2008420二診:藥後諸症消失。

按:主訴咳嗽,見桂枝湯證,當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湯。但口乾咽燥又非桂枝湯證。口乾、咽燥、咳嗽、有汗,似溫病,但舌不紅,脈不動數,又非溫病可釋。組方傷寒方與溫病藥雜和,又芍藥用量大於桂枝,且加白果,似有治雜病之嫌,駁雜不精,常爲經方學者所不屑。但這樣組方,常常很合臨牀,療效常讓人非常滿意。
近代傷寒你們曹穎 在《經方實驗錄中》語重心長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吾願讀經方者,皆當臨證化裁也。」


案2:高某,女,65歲。2008年11月17日初診。
間歇性咳嗽多年。每屆冬季發做,天氣轉暖緩解。近20余天來咳嗽較甚,呈陣發性,痰粘不利,晚上影響睡眠。伴見晚上口乾,進食後胃脘痞滿,大便不調。舌質淡暗,舌苔薄少而潤,脈細弦。證屬寒飲內停於肺。治以溫化寒飲爲法,方用小青龍湯加減。處方:生麻黃3g,桂枝3g,細辛3g,乾薑3g,生白芍12g,姜半夏9g,五味子9g,橘紅9g,枳實9g,射干12g,炙甘草12g。3劑水煎服。
2008年11月 23
日二診:藥後咳嗽明顯減小,不影響睡眠。舌脈同前。上方去枳實,加知母12g,白果9g。4劑水煎服。
藥後咳止脘暢,痊癒。
按:本案咳嗽,冬季屢發,晚上較甚,舌苔不膩,正虛不顯,當爲寒飲無疑,治療首選小青龍湯方。但痰粘不利而非清稀,舌苔薄少而非水滑,加之晚上口乾,進食後胃脘痞滿,均非小青龍湯方證所固有。本案因胃脘不順暢,易誤從治療中焦入手。也可因舌苔薄少而晚上口乾,易誤從治療陰虛入手。筆者接診時,首先辨爲肺家寒飲,選定小青龍湯方爲主方。處方時,着眼於舌象,參合炙甘草湯方意,重用炙甘草(用量等同於麻黃、桂枝、細辛、乾薑4藥的總量)。因胃脘不順暢,加用橘紅、枳實,乃仿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中所說:「飲家反渴,必重用辛,上焦加乾薑、桂枝,中焦加枳實、橘皮,下焦加附子、生薑。」因痰粘不利而晚上口乾,考慮飲聚日久可生痰化熱傷陰,且溫燥之藥也可助熱傷陰,故多用白芍,加用射干。

二診胃脘轉暢,故去枳實;久咳而舌苔偏少,故加白果、知母。  


案3:李某,女,28歲,哺乳期。2007年7月8日初診。

咽癢、咳嗽近3月,醒後多發。有痰白粘,汗多,便幹。前醫予服小青龍湯方加減有效,但繼服無效。舌質淡紅,舌苔中心黃白薄膩,脈象細弦緩。治從少陽,小柴胡湯加減。處方:柴胡9g,黃芩12g,姜半夏9g,黨蔘6g炒杏仁12g,殭蠶12g,蟬衣9g,乾薑1g,細辛1g,五味子3g,桔梗9g,射干15g,生甘草3g。4劑水煎服。

2007年7月15日二診。服藥後咳嗽、咽癢已止。醒後有四肢睏乏,手足發麻感。既往有「慢性腎炎」病史,要求中藥調治。舌質淡紅,舌苔薄白,脈象細緩。治從太陽少陽,柴胡桂枝湯加減。處方:柴胡6g,桂枝6g,黃芩12g,生白芍12g,白茅根15g,黨蔘6g,小薊15g,炒谷、麥芽各15g,生甘草3g。4劑水煎服。
按:經方效捷全在方證相應。稍有挪移,療效多不讓人滿意。患者首診,可供辨證的資料並不充分,只是前醫予服小青龍湯方加減有效,引發了筆者的重視。有效,故處方仍加用小量「姜辛味」;未愈,故不用麻桂,改用柴芩。固然辨證也結合了舌象與脈象。四劑咳止而不發,「經方可應手取效」這句話似可用在這裏。二診似無證可辨,筆者體會,柴胡桂枝湯治療經絡、津氣不順暢之病證有神效。


案4:高某,男,4歲。2007年12月11日就診。
患兒近2周來時有咳嗽,晨起較多,家長未加在乎。昨晚咳嗽加劇,呈陣發性,剛入睡即又咳醒,患兒沒法正常睡眠。咳聲沉濁,有痰。納食尚可,二便調,舌質淡紅,舌苔白。從痰咳論治。處方:姜半夏6g,橘紅6g,茯苓6g,殭蠶6g,蟬衣6g,乾薑1g,細辛1g,五味子3g,桔梗6g,焦神曲6g,炙甘草1g。2劑水煎服。
患兒當日中午、晚上分2次服完1劑,咳嗽即止,夜睡安穩。第二天無不適,加之患兒服藥不太配合,第2劑藥未服。家長深贊中藥治病之奇。
按:2007年入冬以來,乾燥無雪,加之環境污染,小孩多有咳嗽、發熱之疾。三因制宜,最終都要落在患者身上,總以辨證論治爲歸結。儘管氣候乾燥,但本例患兒並不是燥咳。咳聲沉濁,晨起明顯,舌苔很多,當屬痰咳。晚上突發加劇,當爲肺家受寒。故以二陳湯合‘姜辛味’法加減,取得捷效。
本方中乾薑、細辛用1克已足夠,缺則無功,多則壞事。筆者曾數次遭藥店拒配有1克藥的處方。一位司藥者說:秤桿上最小度量是2克,沒法配1克藥。我說:抓2劑不就是2克了。還有一位司藥者對着處方喋喋不休指責處方者(她不知是我),我說:你的工做是配藥,也許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能力評價得了處方的好壞。


案5:曹某,女,26歲,職員。於2007年10月30日初診。
主訴咳嗽半年餘。近來加劇,影響睡眠,入睡前咳嗽尤甚。口乾喜飲,咽不舒,痰很少,大便幹。口瘡屢發。既往曾患「類風溼性關節炎」、「慢性腎炎」。舌質暗紅,舌苔薄白膩,脈細緩。久病多瘀,苔膩示痰,無明顯虛象,從痰瘀論治,血府逐瘀湯合二陳湯加減。處方:柴胡9g,赤芍藥12g,當歸9g,生地黃9g,川芎6g,桃紅各9g,枳殼9g,桔梗9g,懷牛膝9g,姜半夏9g,茯苓12g,陳皮9g,射干15g,全瓜蔞15g,蟬衣9g,生甘草3g。2劑水煎服。

  2007年11月1日二診:藥後咳嗽減輕,但近2日未大便,食慾欠佳。舌質暗紅,舌苔黃白薄膩,脈沉細弦,右脈見滑象。中焦鬱滯,升降失常。從鬱論治,越鞠丸加味。處方:川芎9g,蒼朮12g,香附12g,梔子12g,焦神曲12g,桔梗12g,炒杏仁12g,酒軍(後下)9g,全瓜蔞15g,射干15g。3劑水煎服。
2007年11月4日三診:藥後上下轉暢,但咳嗽不減。舌苔仍不清利,從痰氣論治,溫膽湯加味。處方:姜半夏9g
,陳皮9g,茯苓12g 枳實9g,竹茹9g,殭蠶12g,蟬衣9g,浙貝母15g,全瓜蔞15g,桔梗9g,乾薑1g,細辛1g,五味子3g,生甘草3g。3劑水煎服。
2007年11月12日四診:咳嗽明顯減輕,納可,便調,口苦。舌質暗紅,舌苔薄白,脈弦。膽熱口苦,上方稍做調整。處方:姜半夏9g
,陳皮9g,茯苓12g,枳實9g,竹茹9g,殭蠶12g,蟬衣9g,柴胡9g,黃芩12g,生甘草3g。5劑水煎服。
2007年11月17日五診:咳止,無不適,苔薄脈緩。囑停藥,攝身。之後每次有咳嗽發做,及時中藥治療,不亂治,不誤治,不遷延。

按:本案治癒,患者甚爲欣喜。先後翻閱治療通過,似無特殊,只能看出「隨證治之」、「活法調和」幾個字。


案6:王某,女,48歲。2008年12月4日初診。
患「糖尿病」、「高血壓病」近20年,身體素弱,不耐操勞。昨晚無明顯誘因出現發熱,全身酸困疼痛,伴見咽乾、咳嗽。納食、二便正常。舌質暗紅,舌苔膩,脈弦數。內蘊溼熱,外受風寒,治以清內疏外,達原飲方加減。處方:厚朴9g,炒檳榔12g,黃芩12g,柴胡12g,知母12g,草果6g,蟬衣9g,殭蠶12g,連翹12g,羌活3g,獨活3g。2劑水煎服。
  2008年12月6日二診:上方當天服1劑,即全身溫馨,已不發熱。現症見咳嗽較頻,晚上影響睡眠,痰很少。舌質暗紅,舌苔薄白,脈細弦。素體虛寒(曾服四逆加人蔘湯加味達半年之久,精神明顯好轉),溼熱已去,肺家受寒,治以小青龍湯方化裁溫通疏散清利。處方:生麻黃3g
,桂枝3g,乾薑3g,細辛3g,制半夏9g,五味子9g,生白芍12g,殭蠶12g,蟬衣9g,生甘草3g。2劑水煎服。

2008年12月8日三診:咳減,晚上已能安睡,但有痰不利,舌脈同前。考慮肺氣未平,有痰熱內生,治以清化痰熱,調暢肺氣爲法,定喘湯加減。處方:生麻黃3g,白果9g,款冬花12g,姜半夏12g,桑白皮15g,黃芩12g,炒蘇子12g,炒杏仁12g,殭蠶12g,蟬衣9g,射干15g,浙貝母12g。2劑水煎服。

藥後咳止痰除,痊癒。

按:春溫夏熱秋涼冬冷,這原本是天然更替,但咱們發現咱們有意無心在遠離着這種規律。2008年的冬天,至12月仍然無雪,燥而少寒,門診上發熱咳嗽患者逐日遞增。尤爲是小兒和素體偏弱者,幾無倖免。本案患者宿病纏身,西醫建議住院治療。患者篤信中醫,堅持不使用抗生素。首診以達原飲方加減,二診以小青龍湯方加減,三診以定喘湯方加減,療效當屬不錯。但從理論上似難說通。如屬溫病,似不當用小青龍湯;如屬傷寒,似不當用達原飲。喜用經方者不會想到用定喘湯;善用定喘湯者不易想到用小青龍湯。標準化的試題中毫不會有相似的題目,搞理論的人不多會承認這樣的辨證論治。但,真實的臨牀就是這樣,方隨證轉,哪管你門派之分與學術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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