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離開北京後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2006年畢業先後，在工做工做了2年，算上在北京讀書的4年，總共大概待了有5年多的樣子吧，2007年末，在南方週末報社獲得一份工做後，毅然南下，結束了北漂的生活。

回想起在北京生活的歲月，其實很有不少可憶的，但個人回憶卻每每從這件小事開始：

就在我計劃離開北京前大概一個月的某個黃昏，我下班回家，路過北三環某個立交路口，走的時候有些走神，行路也就慢了點，擋住了身後一臺黑色大奔（或者是奧迪？）的路，車裏的男人連續對我嗶了一長串喇叭，我纔回過神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有些木然，幾乎是下意識地側開身位，讓這臺車過去。大奔從我身旁擦過，激起空氣中黃色的灰塵把我籠罩在其中。

那時我忽然明白了一個詞的含義：「蒙塵」——那就是我最後在北京蒙塵的時刻。彼時的我在塵土中望着遠去的大奔，內心有些酸楚，感受像是吃了個閉門羹——北京賞個人閉門羹。

如今提及這種感觸，多少有點矯情，可是在當時，那的確是一種，北漂生活中持續的、一連串的不如意交織而成的情緒上的大潰敗。總之在那個時刻，我忽然就以爲，我是北京城裏一個再也不被歡迎的客人，派對結束了，我得走了。

後來我確實走了，然而回想起來，北京始終是我生命的重要塑造者，她的雍容、多元和大器，曾經包容過，而且深入地影響了我。不管是我生長的家鄉，或者是我定居的廣州，在我內心的地位都沒法和北京這座城市相比。

離開北京後，個人生活發生了幾個方面的變化：

• 廣州被認爲是「宜居」的城市，和她的物價水平以及市民文化有必定關係。在這樣的環境下（固然也部分地因爲物質條件的改善），個人生活更加規律和平靜，身材也有些走樣了；

• 在廣州，人們的野心更小，作事的方式也不那麼有侵略性，飯桌上話題更加務實。在一我的們不那麼熱衷於進取和追逐的地方，我在事業、生活上的焦慮感也降低了許多，我發現我反而有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專一在提高本身的工做、生活質量上——而不是爲了下個月的生活費，或是家鄉的同窗過得有多滋潤這些事而苦惱；

• 業餘時間，的確展覽啊、演出啊、聚會啊少了不少，但對於身心其實也不算徹底是壞事，在廣州認識的朋友，生活方式也都廣泛比較簡單，咱們不多談論那些重要但與切身關係不大的宏觀話題，也逐漸習慣於知足於生活中卑微的快樂。

我曾經和朋友打比方說：

• 廣州，就像是你大學時候的女友，簡單、溫暖。她的世界的確也不大，就算把她全部的東西都給你了，你仍是會以爲有點不知足。

• 北京，相反，是一個欲求旺盛的情人，她要榨取你的每一分精力，也要你投入所有的激情，不容許你有絲毫的保留。固然，她給你的其實很少，只是她所擁有中的一點點，然而，就算是這一點點，已經足以顛覆你的世界，讓你死心塌地，飛蛾撲火。

這就是我離開北京多年後，提到這件事，所能想到的一些，但願對大家有幫助。最後，貼上我去年末在廣州一個寒冷的傍晚想起北京時寫的一首小詩（在冬天，北京尤爲值得懷念，你懂的）：

走在廣州的街頭，
18度的晚風穿過個人身體，
我想起了北京的冬天。

那時，我有兩條倔犟的腿，
毫不願意穿上秋褲，
只套上一條單薄的Jeans，
走在前門大街上。

廣場連着廣場連着廣場，
巨大的豐碑樹立在這荒野上，
雲離人很近；
人離人很遠，
——像是被風吹來的，
四處散落。

連風，在這裏也要流浪。

她不是妻子，不會被炊煙圍困；
也不是妓女，她比我富有得多。
她是情人，是蕩婦，
是愛過的人永遠癒合不了的傷痕。

她向我索取所有的愛和恨，
也向一朵玫瑰索取
每一次的開和敗。
她所給個人是：
東直門的橋，荷花市場的月亮，
工體的西門和鐵獅子的墳。

我猜她對每個愛人，
作出了最慷慨的許諾；
也在給予時，一樣的吝嗇；
這是一位暴君獨有的
真正偉大的愛，
她：嫉妒、背叛、傷害，
你：臣服，或者離開。

在一個冬天的黃昏，
我在北三環，丟掉了個人路。
黑色的奧迪在我身後鳴起喇叭，
催我離開，
是的，催我離開。
「好吧，那就這樣吧」我想。
因而，我選擇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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