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涵】壽司與神的故事

原載於我的博客：cf020031308.github.io/blog/a-vi-a…

沒有人知道謝爾美食廣場裏經營着多少家專賣美食的商戶，但每一個人都知道這裏有一家營業多年的壽司店，其出產的壽司之美味馳名整個烏圖邦，店長更是所以被尊稱爲「壽司之神」。
壽司之神老態龍鍾，周身皺紋如同乾旱的田壟。但他作壽司的手法很快，人們只看到他交握的雙手一鬆，魚片便蓋上醋飯呈了上來。
他在店中每日只沉默地作着各式壽司，除此便再不賣其它。但這裏畢竟是雲集了四海食肆的有名美食城，來自各地的食客儘可選擇外帶，不出幾步便能找到中意的食店搭配了大快朵頤。甚至很多店主都在菜單裏寫上「可代客購買隔壁壽司」，儼然以此爲榮。

這日，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在一番風捲殘雲後，意猶未盡地走出謝爾美食城時，竟發現外側底商處，還開着一家規模頗大的門面。招牌上也寫着「壽司」二字，但比壽司之神家的牌匾更長，也更新。
「我據說龍吟則雲出，虎嘯則風生，世間美好之物相交感應相伴共生。壽司之神名不虛傳，近旁能容下的另外一家壽司店，想必也不是凡俗。」
如此思忖着，客人走進店裏。

店很大，且四方八面的櫥窗裏牆壁上或擺或畫，盡是各式各樣各路各系的菜品。酸甜苦辣鹹，煎炒煮焗蒸，玲琅滿目竟似應有盡有。店深處的櫃檯更深處，一位老人鶴髮童顏，正將裹了面衣的牡丹蝦放入油鍋。伴隨着輕微的滋滋聲，水火相激散發出的香味化成一縷青煙，溢入客人鼻腔。其行如雲水，其技近道法！
客人食指大動，火燒眉毛地走到臺前，向老人索來一碟壽司。豈料剛將壽司入口，便「哇」地一聲吐了出來。繼而拂袖離席，眼看着桌上已變了形狀的事物驚怒道：「天下間怎會有如此難吃的壽司！」
「篤，篤，篤。」老人將蝦撈起放入瀝網，竹筷在鍋邊充滿節律地敲擊了三下。只三下，客人洶涌的怒氣與翻騰的噁心便像這擊聲般再衰三竭。

老人側身睥睨：「壽司之神你覺得如何？」
客人由衷讚歎：「舉世無雙，盛名不負。」
「哼，」老人雙手外揮：「在他處你可能見到這些？
「我這可煎制任意火候的莎朗牛排，他壽司之神能夠？」
「壽司之神，只賣壽司。」
「我這能熬煮出傳自潮汕的生滾粥，他壽司之神如何？」
「只有壽司……」
「我這甚至還有蜀中祕製的鉢鉢雞，他壽司之神，有嗎？」
客人囁嚅，半晌無語。
老人背手仰嘆：「市井庸人，竟不識老夫造詣，豈是隻會作壽司的山野村夫能望項背的！」

客人大慚。返座接過老人遞來的天婦羅，當心地咬下一口，細細咀嚼，臉色像窒息般逐漸轉青。
良久，客人喉頭一動，終於下嚥。
臉色恢復的同時，客人的眼中閃縮着猶疑的光彩。
「仍然很難吃啊。比剛在裏面隨便找的天婦羅專賣難吃多了。」
「哈哈哈哈，」老人捊須長笑：「這便對了。
「你看我店門處寫着什麼？‘壽司’。
「老夫僅以壽司店之名，卻能行美食城之實。味道上的小瑕疵是理所固然的，卻又怎能掩蓋我燦如美玉的情懷和功德呢？」
客人恭敬施禮，深覺得然。

「再試試這個。」老人手裏多了一杯咖啡，和一張軍屯鍋盔。
咖啡疏滑似水，帶着一股明顯過分烘焙的焦糊味。
鍋盔涼薄如鐵，油脂隨手一握便輕易浸透了紙袋。
客人依言接過。
說來奇怪，兩種明顯會很難吃的食物一塊兒入口，雖然果真是雙倍的難吃，卻帶給客人一種「這兩樣東西竟然不用跑多家檔口就能一塊兒吃到」的新奇體驗。

今後「神之壽司」，聞名遐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