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在腦殼裏盤旋實在過久了。最初,我想它適合作一首詩的題目,可無論如何翻來覆去,也寫不出這首詩來。又以爲用那沒法歸類的閒散文章來寫,或許更 好,這文章也是越拖越艱難,直到有一天我想到,也許,它在我內心的漫長和重要,不止是一首詩,一篇散文,同時也是一篇小說。安全
我只能先寫這個文章 了。在微博上爆出這個題目,好多朋友都說,寫吧,要等着看看。可見,不僅是我,許多人對別人的生活都是極感興趣的,又或者,他們把我和個人文章,當作了一 種「別人的生活」。所謂別人的生活,也就是本身的生活,這必是老生常談的道理,但實在是少有人真正注意這一點。咱們常常弄混那做爲個體的別人和做爲總體的 別人,以致於也就常常忽略了別人,當全世界都充滿你的時候,你是不存在的。
於我而言,發現別人和別人生活的慢慢路途,也正是自個人意識真正造成的過程,這路途有前半程和後半程,前半程大體是拼命地要把本身從別人那兒拉出來,然後半程,則又要把本身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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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紀小時,並無清晰的別人的概念,卻是首先有了別人家的概念。大概是七年前,在牙老的課上,他說:人們都是看着鄰居過本身的日子的。我醍醐灌頂,這句話像 手術刀同樣幫我劃開了一個世界。誰人不是呢?鄰居家有了電視,我們家也得有,鄰居家又有了冰箱,這個,我們家仍是得有。鄰居家的煙筒冒煙了,我們家也該生 火了,鄰居家的燈亮了,我們的手就伸向了燈繩。別人的生活,也就是別人家的生活。我也就才明白,從懂事起本身的全部好奇,都是對別人的生活的好奇。小時 候,大概是由於家裏境況通常,我腦海中盤旋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別人家都吃什麼飯呢?儘管我知道村裏絕大部分人家的伙食都大同小異,但是具體到某一頓飯上, 我仍是好奇得不得了。是麪食嗎?是米飯嗎?炒菜了嗎?是否是有肉?就算也是米飯,和咱們就家的米飯同樣嗎?若是剛好在一個飯點,走進別人家的門,我就會偷 瞄人家的飯桌,想知道答案。人們會客氣地問吃飯了嗎,要不要一塊兒吃,坦白吧,我想一塊兒吃。由於除了對他們吃什麼的好奇,內心還殘存着另外一個偏見——別人家 的東西,彷佛是比本身家的要好吃些,至少它是不一樣。
後來讀初中便開始住校,離開家,家庭再也不成爲生活的主要場景,我漸漸意識到「我」的生 活和「別人」的生活,不必定老是同步的,一樣的時間和事物,對不一樣的人來講,可能意味着徹底不一樣的東西。好比說,在初中時,我常年穿的是母親作的布鞋,同 學中有人穿着漂亮的運動鞋,我也很想有一雙。在那時,我覺得運動鞋對每一個孩子來講誘惑力是同樣大的。如今,我知道這是誤解,對於輕易能買到運動鞋的孩子來 說,運動鞋徹底不是誘惑。
同事講過一件事,說小區裏的媽媽們成羣結隊,你和什麼樣的媽媽羣體在一塊兒,決定了你要作什麼樣的媽媽。若是這個 羣體裏,每個都熱衷於談論報班、補課、學特長,你就很難不去這麼作,不然你和你的孩子都將失去安全感,除非你轉移到另外一個徹底不這麼幹的媽媽羣。這時 候,別人的生活,就不只再是展現意義上的別人,它悄然地隱藏了一種強力,迫使你不得不跟着潮流走。這就好像,咱們在在一個巨大地人羣裏時,是很難有本身的 方向的,你只能根據旁邊人來定位本身。別人的生活,實在就成了你的生活。
05年,本科畢業前一週,我不知怎麼染上了水痘,被隔離在師大的 校醫院裏,不能見任何人。那時,整個病房裏只有我本身,除了天天幾回給長了水痘的臉和手臂塗藥,大部分時間都是百無聊賴,書也看不下去。我知道外面的同窗 們都在忙畢業,把四年來彙集的各類證件退掉,領回許多新的證實和表格,吃散夥飯,感傷,但我只有一我的在醫院的病房裏苦熬。我以爲本身被拋離了,徹底離開 了生活軌道。這個特殊的時期,我被實實在在地和別人區隔開來。我被綁在柱子上看着人們狂歡,甚至都不是看着,而只能想象。惟一的樂趣就是想象着別人的生 活。我站在窗口,看樓下馬路上通過的人們,學生、工人、不知道是幹什麼的人,看着他們來來每每,奔着某個目的地而去。這種感受好奇怪,好像我是電視裏的 人,而其餘人都是實實在在的,不是他們在看我,而是我在看他們。我開始極度渴望參與到別人的生活裏。我後來想,監獄裏的人們,是否是也有這種感受?
但 有時候,即便你在人羣之中,也仍是會感受到這種疏離。電視臺偶爾放《聖鬥士》《小龍人》《還珠格格》之類的片子,老婆總會說,她都看過。我無話,由於個人 童年和少年,和這些東西徹底沒有關係。所以我常和她開玩笑說:「和大家比,我就是一個沒有童年的人啊。」在別人共同經歷某些生活的時候,我過得是另外一種日 子,這固然和好壞無關,可當你身處在絕大對數人都有共同記憶的羣體裏,就會感受的一種疏離感。這個時候,我會強烈地感受到一種「別人的生活」,由於這個 「別人」有某種共同的體驗或記憶,而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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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記錄過許多有意思的片斷,好比有一次,我和老婆去吃自助,看到一個女服務員,偷 偷地喝客人剩下的杯子裏的飲料,而另外一個彷佛是她母親的人嗔怪地訓斥她,她不發一言,眼神裏全部的慾望都變成一種落寞。我瞬時沒有了胃口,不知道是何原 因,全部的食物都被這件事塗上了一層防腐劑,沒有了香味和色澤。所以我也有另外一種頑固的好奇:餐廳裏的服務員,究竟怎麼看待本身售賣的美食呢?商場裏的售 貨員,又怎麼看待本身售賣的奢飾品呢?這些東西,在他們的觀感裏和在消費者那兒是同樣的嗎?我會假設,若是我從鄉下到了北京,在一個餐館裏上班,天天面對 想也不敢想的美食,確定會很是焦慮,這焦慮不只僅是由於我自身對它的慾望,我還會想到,城裏人天天吃這麼多好東西,浪費這麼多好東西,可我鄉下的家裏人, 是連見都沒見過的。這焦慮是對一種徹底不一樣的生活的焦慮,可能深埋着嚮往,潛伏着不滿,甚至會倒向痛恨。本科時,宿舍關係很好,但畢業前,一位室友醉酒後 大發雷霆,他憤怒地對宿舍裏一位家庭情況稍好的同窗說:不要覺得你有錢就了不得。而事實上,他並無多有錢,但兩我的是徹底不一樣的生活,這兩種生活,可能 在人海中相安無事,但窩在斗室中四年,就是會給其中一方的內心埋下許多東西。
正是這些細微的想法,讓我老是去假想別人的生活,公交售票員、服務員、出租車司機、地鐵安檢、傳達室大爺,以致於許許多多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也就是別人,全部的別人。我想,也許只有當咱們真的在眼裏看見別人了,別人纔是有意義的,咱們對於別人也纔是有意義的。
有 熟人從重慶回來,找我和另外一個朋友喝酒。你們不可避免地提及這個城市和它的故事,重慶這位朋友在酒桌上誠懇地說:我無論外面的人怎麼想,我是老百姓,我就 以爲,只要給老百姓實惠的官就是好官。這一點也不奇怪,身邊太多人如此想法了:我無論你有什麼陰謀詭計,只要我獲得了實惠,我就支持你。我試圖告訴他,世 界是如此之大,出了你和你周圍,還有別人,好比西紅柿以外的其餘中國人,大家在獲得實際利益的同時,和其餘人並非徹底無關的。他嗤之以鼻,說本身不在 乎。對他而言,別人對某些東西的恐懼徹底不該該抵消到他們從同一種方式中得到的幸福感。他說,他不在意是否是內部鬥爭,是否是爲了往上爬,是否是做秀,他 就在意本身的日子過得怎麼樣。這固然談不上是錯的,但你總會以爲缺了點什麼,是什麼呢?我想,也許就是對別人生活的真正的不聞不問。
同酒 桌的另外一個朋友,是公務員,混成了科長,屬於或已經邁向了這個社會的成功階層。和每個所謂的成功人士同樣,他不停地要教育我怎麼過生活,我有些無奈地聽 着,他沒說一句話,我都以爲咱們的生活之距離在拉大。他說,你一點也不笨,你應該混得比咱們更好,你不要成天假清高,我告訴你,你在單位裏,你要入黨,不 用想別的,你就琢磨你的領導,把你領導琢磨透了,什麼都妥了。我也有些酒意,試圖和他辯白,世界上絕非只有他過的那種生活,還有更多的人只是很簡單地活在 世界上。但我放棄了,我不以爲本身能說服他,由於他徹底不知道其餘的生存方式同樣能給人帶來幸福,甚至更難得。
這種人不少,他們覺得本身 掌握了第一真理,而後便以爲別人應該聽從這種真理。但是,我其實多想讓他們知道,別人的生活對咱們何等重要。不信去看看,微博上多少人在關注轉發評論着別 人的生活,得病的求助者、被拐的而兒童、什邡的事情、天津的大火,在你看來,這些事和許多人是半毛錢關係也沒有的,但是那麼多人不惜付出代價、冒着危險去 援助他們,是爲了什麼呢?這真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由於那別人同時也就是咱們本身,咱們也是別人眼裏的別人。也有人問,你天天轉那麼多負面新聞作什麼呢? 有什麼用呢?你能把鐵道部官員送進監獄嗎?你能把打人的警察捉起來嗎?這個我真得不能,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我也作不到,但是我能讓多一我的知道他們的惡, 能對這國家有多點清醒而不是一味陷在本身的小日子裏,不也很好嗎?我以爲這很好。
有一次飯局,你們喝了點酒,不知怎麼就談起了國事——現 在說這個,都像是裝的——反正是談起了種種不公不義。我堅持說,做爲普通人,讀了點書,知曉些是非的人,哪怕你什麼也作不了,至少該保持你心裏的憤怒。同 坐一個朋友反對,他的理由是,要麼就去作,所謂只保持心裏的憤怒云云,實在是一個逃避的策略。我不這麼以爲。無論是革命仍是改革,絕大多數的人最初都只能 是觀望者,一旦事情爆發,心裏有着清晰的判斷,和從無所謂而來的茫茫然相比,要好得多。至少,當路途分叉時,你知道本身更應該傾向與哪條路。我以爲這一點 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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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住的地方,樓下有一個蔬菜水果攤,攤主是一箇中年男人,由於冬天的寒冷而使得臉頰永遠紅紅的,不管春夏秋冬,每一 天他都從早晨到晚上在勞做。每一個買東西的人,他都是笑呵呵地打招呼,不會缺斤短兩,天氣好的時候,小區裏的老頭和老太太總有幾個圍在他的攤位前,閒聊,無 所事事。有一天,我去買菜,看到他們的小兒子,就閒聊了幾句,問小孩子是否上學了。他媽媽便感慨道,好難啊,他只能選擇打工子弟學校,並且還不必定能去, 須要辦好多手續。雖然我早就知道這樣的狀況,但此前,不多去認真想這個事。在日常,咱們聽得更多的,是周遭的人們想盡辦法把孩子送去更好的學校、送出國。 從任何意義上講,追求一個更好的環境都是無可厚非的,但我依然感到有些難過,我很想知道,在咱們去追求更好生活的同時,是否是能對比咱們更弱勢的人保有一 些同情?同情,這彷佛不是個多好的詞,可連它都沒有的話,這個世界會多麼可怕。
咱們對別人的生活,真是漸漸生出一層冷漠的鎧甲,不太關心 了,我說的是那種真正的關心。前幾天和當年文藝學的幾個斑竹聚會,吃晚飯出來,天上降起微雨,在路燈下分別後,我坐地鐵回家。車箱裏,一個流浪歌手肩膀上 架着口琴,懷裏抱着吉他唱歌,他唱得極爲專一。最開始,他在車箱的那頭,在人羣后面,我只能聽到聲音,覺得是一個常見的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人,但當他從人縫 中擠過來,才發現是個三十多歲的人,面相粗糙,和一般所見的文藝範兒的流浪歌手大相徑庭。我對面,是一家四口人,很容易分辨出他們是外地來旅遊的,其中一 個六七歲的小姑娘,伸開手給她爸爸,爸爸一愣,明白了,給了她一塊錢。小女孩開心地投進了歌手的大書包裏,正在唱歌的他向小女孩微笑致謝。小女孩跑着回到 座位上,而後使勁地拍手,給唱歌的人喝彩,整節車箱只有她在拍手。
歌手向前走去,路過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婦女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冷笑 了一下。我注意到,剛纔小女孩給歌手錢的時候,她也表現出了很不屑的表情,彷佛在說:真傻。她的表情顯示出,她對流浪歌手討厭極了,她不明白他爲何跑到 這裏來,打擾她。這就像許多城裏人,不明白爲何農村人要跑到城裏打工,罵他們把城市弄得髒亂差不安全同樣。在這些人看來,人各有其階層,各有其地域,也 各有其生活,不該該被破壞和打擾。面對這樣的觀點,你很難去講道理,由於這不是一個道理上的分歧,這是一種情感上的分歧,他就是不喜歡外地人,他就是以爲 外地人搶佔了本身的資源,破壞了本身的生活。他們從未想過,本身再以另外的方式搶了別人的東西。在網上看到一種說法,是北京人的視角,大體意思是:當咱們 北京人辛苦建設北京時,大家外地人不來,等咱們建設好了,你就都跑來了;可當非典來的時候,大家外地人又飛快地逃離北京,等非典過去了,大家又趨之若鶩地 來了。這段話頗有意思吧?有很多網友反駁,也有很多網友支持。我不以爲這有多值得反駁,單一創建在本身生活基礎上,徹底無視別人的觀點,本就是一種狹隘的 自私認知。
一個家境好、生活無憂的人,看到天天擠公交地鐵,辛苦上班的白領,會說:這種活我這是一天也幹不了;坐公交車,看見售票員和司 機在悶熱和寒冷中辛苦一天,總有人說:這種活我真是一天也幹不了。真是這樣,把司機和售票員送到礦山去,鑽到地下上公里深漆黑的井裏挖煤,他們也會說:這 種活我一天也幹不了。從上往下,經過「這種活我一天也幹不了」這句話,社會造成了一個巨大的金字塔,上一層的人,總以爲下一層的生活是沒法忍受的。別人的 生活,並不全是理想國,也還多是地獄。固然也並不是絕對,好比那一次上山下鄉運動,憑藉政治的力量,把成千上萬城市裏的學生弄到農村去,過農民式的生活, 他們經歷了拒斥到適應的過程,他們徹底能夠在農村生活,徹底能夠種田、挑糞、收割,磨起滿手的老繭,他們能過,但毫不會熱愛它。不管如何,他們都以爲這不 是他們的生活。所以後來你們想盡各類法子要回到城裏。因此說,當若干年後某些知青突然打起了懷念插隊歲月的旗子,突然以爲那種日子田園詩通常了,是矯情而 虛僞的。你讓他們再一次去過那樣的日子,他們不會幹,但恰恰要站在金字塔的半腰處吆喝。
金字塔底層的人,他們對哪些人去說「這種活我一天 也幹不了」的話呢?沒有什麼活是他們幹不了的,但他們同樣有本身的生活底線,會有一種生活是他們不想過的。我曾在《老家人》裏寫到,東院的鄰居,由於醉酒 被砸斷了雙腿,下肢癱瘓了,他不肯意活下去,就本身餓死了本身。癱瘓對他來講是致命的,他和他的家人,都以爲殘疾的生活沒法接受,在農村,喪失勞動能力的 人會被殘酷日子漸漸剝除生存的權力。可這世界上又明明有許多身體殘疾的人生活着,甚至快樂地生活着。他們能夠互爲別人,但卻無法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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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們對別人生活的關心,未必都是好的。好比說,咱們聚會、聊天,提及車子、房子、孩子,這種閒聊有時候是輕鬆的,有時候又極其使人煩躁。由於一些談話的人總 要不失時機地表現他對你生活的高高在上的態度,這很奇怪。太多的人被熱心人問過:談朋友了沒有?結婚了沒有?買房子了沒有?生孩子了沒有?當你給出一個答 案,她馬上舉出一個比你好的例子,來證實你的失敗。注意,我指的不是那種實實在在的問,不經意的問,而是已經蓄謀已久,他們問這種問題並非關心答案,而 是享受這個問的過程。這有點像一個站在河岸上的人對着水裏的人說:你爲何不上岸呢?
那麼,我爲何要上岸呢?
若是我還不想上 岸,若是岸上並無我要的東西,若是我被水裏的水鬼抓住了腳踝,我就不上岸,僅此而已吧。人們看見不結婚的人,晚結婚的人,×××者,丁克家庭,就自動把 他們劃成異類,甚至潛意識裏貼上某種不安全的標籤。由於他們的存在,讓咱們習覺得常的秩序感受到危機。怎麼可能?他們怎麼可能一生單身?他們怎麼可能一 輩子租房子?他們怎麼可能不要孩子?他們怎麼可能沒有上進心?可是奇怪的是,若是有一個富翁買了大別墅,他徹底住不過來的那種,人們卻並不以爲奇怪。一對 夫妻要多生幾個孩子,人們也不以爲奇怪。爲何呢?爲何有必定要比沒有可靠?
這固然都是人人所難免的,我和朋友見面,也會問出這種問題,但毫不能覺得本身真的就有了自然質問的權力。我常提醒本身,把這種關心中的「爲何」去掉,換成另外一種問句。我有一個幻想,對於這樣的事情,何時咱們能以問「吃了麼」的心態去問對方,或許是正常的。
說 到底,咱們不免會想起莊子那個經典的寓言: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說來講去,這也不就是咱們和別人的關係嗎?沒有任何一我的,可 以真正知作別人在過什麼樣的生活,但咱們都能從本身的生活去作出一種假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如此,咱們就無法設立交通訊號燈,沒有達成任何人際關 系,無法作任何交流,更無法過羣體生活。
咱們活在世界上,就是要和別人創建一種有一種的關係。走在大街上,你潛意識確定要知道,那些開着 汽車的人不是瘋子,不會平白無故地撞你,你才能安全地行走。人們有一種無形的協議:那就是遵照着某種默契,你們相安無事。一旦這種默契被破壞,咱們和別人 之間,就得造成另外一種緊張的關係。好比說,咱們去飯店吃飯,假設他們的質量達標,不會有亂起八糟的東西,而飯店的人則假設你吃完會付帳,不會吃霸王餐。但 是忽然,你在青菜裏吃出一條蟲子,或吃出別的什麼不應有的東西,關係馬上就緊張起來,吃飯的人天然地對服務員產生了優點,就會義正言辭地譴責她們,提出其 他要求。雖然事實上錯誤多是配菜工的,是廚師的,是端盤子的,但咱們會把全部人當作一個總體,他們的錯也就是服務員的錯。
09年的春 天,膝蓋出了點問題,幾個月的生活昏天暗地,心情差極了。我和全部落入困境的人同樣,不停地問:爲何是我?爲何別人一切都是好的?那段時間,三天兩頭 跑到醫院去作各類檢查,在那兒,我突然發現全部的別人都和我同樣,有着或大或小的病痛。前一個患者從診室出來,後面的患者都會關切地問:怎麼樣?醫生怎麼 說?他或她說,醫生說沒大事,也可能有些悲傷但仍露出點微笑:得作手術。人們在狹窄的樓道里,在各自的病痛中,創建了一種奇特的聯繫,這聯繫中你和別人忽 然再也不如此陌生了。可是,一旦走出醫院,咱們又成了互不相識的陌生人,這種關係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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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上有一個段子,說的是梁朝偉喂鴿 子:「看報道說,梁朝偉有時閒着悶了,會臨時中午去機場,隨便遇上哪班就搭上哪班機,好比飛到倫敦,獨自蹲在廣場上喂一下午鴿子,不發一語,當晚再飛回香 港,當沒事發生過,忽然以爲這TM才叫生活。」這個段子被轉發和評論了無數次,甚至衍生出許多種「生活體」。我以爲這個事頗有意思,人們對它的熱情代表, 彷佛每一個人都在嚮往着另外一種生活。
咱們確實太常常說這樣一句話了:那纔是我想要的生活。雖然每一個人的「那兒」不一樣,但你們都覺的有一個美 好的「那兒」,纔是我的的烏托邦。它幾乎是纏繞了大部分人一生的問題,咱們就是懷着不滿和期待走完了一輩子,這究竟是好笑仍是可悲?若是那纔是咱們想要的 生活,如今過的日子又算什麼?是別人的生活?咱們過了一生別人的生活?
我不認識富人,不知道那些已經無需辛苦上班的人怎麼活着,又怎麼 看待活着,但我想,他們也未必就真的滿意本身的生活。物質上他什麼都不缺,可能精神上空虛,物質和精神也什麼都不缺,可能恰恰得不到那愛的人,若是愛的人 也有……我總覺得人是不可能真正知足的,所謂慾壑難填。人就是那個在燒紅的烙鐵上站立的物種,不停地跳,覺得跳起來、跳到別處會不那麼痛。以致於,別人的 生活成了一種想象的生活。
說來講去,寫別人的生活,只不過是爲了更清楚地看本身的世界。
在睡夢中恍惚起來,會有那麼幾秒 鍾,以爲眼前的一切均可能像肥皂泡同樣破掉,我認識的全部人和他們的生活,都破掉,就像從另外一個夢中醒來。但後來我感到安心,無論我在那個夢裏,或者不 在,都始終有一羣別人在,他們一點一點地建築起我能看見和感覺到的世界。這個世界,有時候很大很長,甚至在地球以外時代以外,有時候又小的只是兩我的,吃 飯,說話,擦肩而過。
今年的早些時候,一個女孩在微博上直播本身的自殺,讓人們唏噓感慨,深受觸動。有人甚至把她的微博整理出來,看作是 一個絕望女孩的死亡詩歌,因而咱們從中看到了和本身相關的悲劇。但是,在此以前,有誰會知道她心裏所經歷的痛苦呢?不要說咱們這些素不相識的網友,那些和 她認識甚至是熟識的人,又有誰注意到這些?注意到的又有誰會以爲她的痛苦也多是本身的?
因而文學是多麼的重要,只有經過這個世界才能從 心裏把別人的生活和咱們本身鏈接起來。看《安娜卡列尼娜》,安娜絕望地臥軌時,彷彿也是咱們的絕望,看《城堡》,土地測量員K始終被拒絕進入專門爲他設的 門時,他的荒誕也是咱們的荒誕,看《罪與罰》時,窮學生拉斯柯爾尼科夫所經歷的屈辱和罪責也彷彿是咱們的……總之,總會有一本書和你相關,總有一我的物是 你在文學世界的孿生人。但在現實裏,咱們歷來難以和一個臥軌的人、一個絕望的人、一個屈辱的人感同身受,咱們不能從他的行動和形象上去理解他,這是幸運 的,也是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