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Linux二十年揭祕

中興事件後，國產操作系統成爲外界關注的焦點，網上出現了不少關於國產系統的討論。其中，也冒出一些奇怪的聲音，不實且荒謬。諸如把一些早已銷聲匿跡的操作系統品牌拉出來，和當前正常運營的操作系統品牌混爲一談。更有甚者，刻意抹去剛剛開過發佈會的紅旗Linux和「背景頗深」的普華軟件。作爲一名開源老兵，這讓我有種不吐不快的衝動。無意於口舌之爭，只爲溯本求源，下面對近二十年來國產操作系統的發展歷程做一回顧。

其實，國產操作系統源起於1999年左右。中國計算機軟件與技術服務總公司（簡稱「中軟」，後面直接稱中軟）推出的COSIX操作系統，以及中科院軟件所孫玉芳教授團隊研發漢化的紅旗Linux，作爲兩大國產操作系統先行者先後面世。不久後，中軟也轉投了Linux陣營，並推出了中軟Linux。與他們同時代的還有藍點、衝浪、百資、幸福、拓林思（日本Turbolinux在北京的合資企業）、即時、新華（港資背景）以及稍晚的共創。從1999年到2003年期間，這些品牌不斷冒出，也不斷沉沒在市場的波濤之中。這裏還要提一下，深圳出了家LinXP的品牌。

到了2003年下半年，紅旗Linux的優勢開始凸顯。現在想來，當時紅旗在產品研發、市場（社區）開拓、教育培訓方面匯聚了一大批人才，從而各方面的業務都快速擴張。同時，中軟聯合中國電科集團及華東計算機研究所共同出資，於2003年11月在上海註冊成立了上海中標軟件有限公司（簡稱中標軟件），整合了三方的產品及品牌資源。當時，有人說中軟是把旗下的COSIX操作系統業務剝離裝入了中標軟件。中標軟件的徐寧在2015年接受Linux伊甸園採訪時，否認了這一說法。

從2004年到2008年，可以說是進入了國產Linux的「紅旗時代」，紅旗Linux在國際、國內市場上屢獲佳績。早在2004年，英特爾即開始力挺紅旗Linux，積極幫助其優化產品，紅旗Linux也是爲數不多能使用英特爾ICC編譯器編譯全系統的產品。國際方面，紅旗Linux也取得了很好的進展。繼2004年和日韓Linux廠商發起Asianux聯盟並推出Asianux 1.0之後，又於2006年4月在北京正式成立了聯盟的實體公司——亞聯開源。亞聯公司成立不久就得到了IBM的產品互認支持，至2009年，參與Asianux聯盟的國家已達七個。這期間，紅旗Linux不斷向總部位於德國的KDE社區反饋改進成果和代碼，由cjacker領銜的紅旗研發團隊爲優化KDE 3.x付出了不少心力！

2008年Apache北京Meetup/Bar Camp合影

左邊的美女：時任中科紅旗產品市場部總監姜紅女士；

中間的外國友人：時任Apache基金會主席Justin Erenprantz先生；

右邊的男士：時任英特爾中國Linux和開源戰略經理陳緒博士。

2008年，紅旗Linux爲發揚和保護我國少數民族語言文字，積極承擔了國家專項，多次派出包括cjacker在內的研發主力奔赴西藏、新疆等地，並最終爲完成藏文、維吾爾文版操作系統的研發立下了汗馬功勞。這裏，希望網友們能儘量客觀評價這些開源老兵們爲國產操作系統付出的辛勞。

紅旗Linux也是最早進入移動操作系統領域的Linux廠商，早在2007年就推出了面向移動設備的Midinux操作系統。到了2008年，愛國者、明基等硬件廠商紛紛推出搭載該操作系統的MID設備。可惜，此類設備最終被蘋果公司的產品和智能手機所取代。

在這五年中，其它國內Linux廠商的動作不算太大。其中，共創開源在2004年推動了一個OpenDesktop社區，並推出界面非常相似於WinXP的同名操作系統。可惜的是，OD社區運作了兩年左右就中斷了。而在2003年11月高調成立的中標軟件，五年裏除了發佈過幾款桌面操作系統之外，並沒有其他大動作。不過，中標軟件在2007年幹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就是奪得上海證交所交易系統的項目。筆者記得當年與中標軟件的老總一起參加某活動時，還談論過此事。但奇怪的是，徐寧在2015年接收採訪時，並沒提及該成功案例（編者注：徐寧是2007年之後加入中標軟件的）。當然，銀河麒麟也要提一下。2006年秋季，由國防科大研發、號稱內核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併兼容Linux二進制格式的銀河麒麟操作系統，通過國家相關部門驗收。但到了2007年初，網上就有人質疑：麒麟系統的內核怎麼和FreeBSD的內核極爲相似。這引來一場所謂「麒麟門」的爭論，最終隨着銀河麒麟逐漸淡出公衆視野而不了了之（編者注：現在的銀河麒麟是完全基於Linux的發行版）。

2009年至2014年，可以看做國產操作系統的「軍閥混戰」時期。隨着2008年「番茄花園」事件和微軟「黑屏事件」後續發酵，很多之前從事封裝Windows的社區紛紛轉向定製Linux系統，諸如布衣、雨林木風及Linux Deepin等等。其中，深度技術論壇引入了老牌社區發行版Hiweed Linux，並更名爲Linux Deepin（人稱深度Linux）。不過，布衣很快就退出了Linux市場，而深度和雨林木風在一兩年之後都轉化爲企業運作，分別成立了東莞雨林木風計算機（編者注：該公司開發了115網站後發展成互聯網企業，並於2015年被科達股份斥資5.4億元收購）和武漢深之度科技兩家公司。

在這兩家以社區作爲起源的Linux發佈版興起之時，紅旗Linux卻開始沉淪，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據後來瞭解到的信息，紅旗Linux之所以歷經了這幾年的低迷期，是因爲公司當時的管理層在戰略決策方面出了很多偏差。因承擔國家重大科研專項而全面退出市場，這個決策從企業經營角度來說是極爲無腦的。誠然，經歷風波的老員工們可以怪罪於合作方失信、拖欠科研經費及股東紛爭等等。

2011年1月，一則驚人的假消息傳遍業內。據《每日經濟新聞》報道，中科紅旗將於當年8月被中科方德吸收合併。當日中科紅旗就發佈公告澄清，而「中科方德」這家企業就這樣走入了大衆的視野。衆所周知，當時方德和紅旗共有同一家大股東，其中的細枝末節不得而知。但從2011年到現在，中科方德始終保持着默默無聞的狀態。這一點非常奇怪。

2012年，已經開發了兩年多的雨林木風操作系統「YlmfOS」，宣佈改名爲起點操作系統「StartOS」。可惜這是一個短命的系統，差不多一年之後就夭折了。不過，武漢的Linux Deepin此時開始發力，提出「重複造輪子」的理論。從Python語言開始，着手開發深度系列應用。並在2013年末，開始採用Go加H5技術開發深度桌面環境「DDE」。

2013年春季，Ubuntu創始人（編者按：Mark Shuttleworth）到訪中國之時，宣佈和CSIP及國防科大成立CCN實驗室，共同研發中國版Ubuntu，並命名爲Ubuntu Kylin（後來將中文名定爲「優麒麟」）。有趣的是，幾個月後（編者按：時間有誤，這是2010年12月16日的事情），長時間沉默的中標軟件忽然宣佈與國防科大達成戰略合作，共推「中標麒麟」。麒麟品牌這不是「一女多嫁」嗎？（編者按：這不是一女多嫁，而是同一品牌、多條產品線和多個目標市場的市場策略）

在2013年末，一封公開信赫然出現在Linux伊甸園的「企鵝看世界」欄目上，揭開了中科紅旗身處運營危機之中的蓋子。可笑的是，不少Linux企業都藉此炒了一把自己！更可笑的是，廣東Linux服務支持中心和廣西的一銘軟件先後跳出來，聲稱承接了紅旗產品的售後支持。藉此上位最成功的則是普華軟件，他們的確接收了很多從紅旗離職的員工。但事後瞭解到，普華當時聲稱願意接盤紅旗只是管理層的美好願望，從普華內控機制來說，不太可能實現（編者按：此判斷有誤，是競標過程有別人出了高價）。後來，五甲萬京橫空出世，收購了紅旗Linux。

對了，這裏還要說一下廣東Linux服務支持中心。拿現在的話來說，這家組織的商業宣傳套路很深。早在2014年4月，在爲自己的新起點Linux宣傳時，就大言不慚（編者按：不同意這個貶義的副詞，但是爲了尊重作者，保留之）地宣稱自己和中標軟件、中科紅旗並列國內頂尖的三大Linux開發商。2014年又藉着紅旗危機事件出來刷存在感，令人無語！順帶提一下雲南思普，據說其老闆賣普洱茶起家。

2015年到現在，感覺進入了「國產Linux之國退民進」的時期。隨着2013年「棱鏡門」事件，及倪光南院士分析我國有望在移動操作系統領域率先突圍的背景下，又一批「小丑」操作系統在14、15年再度登場！最具代表性的就是COS（所謂的「中國操作系統」）。現在看來，COS系統的起名者過於注重眼球效應，而沒考慮到由此帶來的負面作用。一個基於安卓的改進版系統敢取名「中國操作系統」，難道沒想到會被業內口水給淹死！

搏眼球的還有一銘軟件。在2014年末新三版掛牌後，15年四處招攬運營管理、技術研發等人才。各路豪強加入一銘。當時爲了爭奪人才，已是普華軟件高管的cjacker，竟在微博上放出「連前臺也沒放過」的段子來敲打一銘。不僅如此，一銘軟件在當年十月還啓動了首屆「一銘杯」軟件大賽。雖然不少開發者是該大賽的受益者（編者：獲獎者也包括本文作者），但該軟件大賽的舉辦方式，尤其是設立的百萬鉅獎一直耐人尋味（編者爆料：是爲了擴大品牌影響而辦的，發了百萬現金後，發現效果不佳，就沒有辦第二屆）。

普華軟件的劉堅在2014年底於上海舉辦的開源教育高峯論壇上指出：目前屬於「國家隊」的操作系統廠商只有普華軟件、中標軟件和中科方德三家。但自2015年以來，這三家廠商的表現只能說中規中矩。當初，這些企業匯聚了一大批研發專家，這兩年也開始面臨人才流失的狀況。

而反觀民營的幾家Linux企業，你爭我奪，打得好不熱鬧。其中，在2015年完成重組的紅旗Linux拿下了萬套郵政行業桌面應用項目後，業績不斷增長，更是成功打開了自助取款機（ATM）市場。

而深度這幾年來，一直把重點放在桌面上。雖然贏得了一定口碑，也爲開源社區貢獻了一定力量，但成功案例並不多。此外，作爲深度操作系統核心組件的DDE，其性能劣勢至今沒有解決，難免在一些低硬件配置的應用場景下會帶來麻煩。

最近幾年中，普華、紅旗、優麒麟都各自以不同方式在校園推廣、開源社區方面進行着一場關乎人才和生態的無形戰役。

（編者按：作者作爲紅旗Linux的忠實粉絲，對其他發行版本的評述未必完全客觀，個別措辭難免有失偏頗。請讀者們以批判的眼光閱讀本文。）

關於作者：

本文作者陳歐侃。2003年9月首次接觸到桌面Linux之後，就一直嘗試依靠Linux單系統生活和工作，先後擔任了豪傑技術論壇跨平臺產品討論區的版主、Linux伊甸園的資訊編輯及Linux人社區的負責人，並被紅旗軟件聘爲社區專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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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莉莉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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