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初見木蘭編程語言的那個戰場

印象裏，那是一段陽光燦爛但漫長的時日。但細看日曆，不過區區一週多而已。在記憶被沖淡扭曲太多以前，重溫那場戰鬥。

1 月 16 日 不急

太平洋時間 1 月 15 號下午，刷頭條瞄到中國青年報新聞《我國自主開發的編程語言「木蘭」正式發佈》一文，興奮不已，想着」難道 2020 年會成爲國產編程語言元年麼？「，沒搜到官網和文檔，就在知乎發了問題《「木蘭」編程語言有什麼特點？》。那是北京時間 16 日早上，與木蘭的邂逅是愉悅的。

當天就看到很多回復，有位還找到了官網的可執行文件 ulang-0.2.2.exe 下載，馬上也存了一份，但不知是否正式發佈的版本。

等等吧，有什麼好急的，坐等大佬前來剖析。

頭幾個回答中的一個，提到了「python2換殼」。

1 月 17 日 波瀾不驚

早上起來，看了眼 qq 羣，有人提到了漢芯。回答中開始出現對 exe 的二進制分析，更多的「線索」指向 python。

稍安勿躁，繼續作手頭其餘事，真的假不了。

晚上忍不住試着跑了 exe。

某個回答下有位評論者認識劉雷團隊，因而留言請他傳話給官方儘快出面澄清。

1 月 18 日 急轉直下

看到《劉雷關於「木蘭」編程語言的狀況說明》。

個人知乎問題上了熱榜，回答暴增，畫風也開始轉變，愈來愈多人再也不關心技術細節。「當事人道歉」和帶有「python」字樣就足夠了，狂歡開始。

真相究竟是怎樣的？我必須有本身的判斷。（太平洋時間 17 日早上 9 點半）繼續對可執行文件作探索，試出了函數定義等。

睡前，在 qq 羣裏呼籲：

關於木蘭，歡迎技術討論。對於宣發的不妥之處，不妨以此爲鑑，總結經驗教訓，而不是冷嘲熱諷。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事件早已從知乎溢出，一些媒體人士已在摩拳擦掌了。

1 月 19 日 快，快！

太平洋時間 18 日晚 8 點半，發現一位已將木蘭可執行文件逆向爲了 python 代碼並作了分析。半夜剛過，成功運行了逆向工程，提交了 pr，能夠定義函數了，感受靠譜。

很好，官方即便不開源，我也不用被謠言牽着鼻子走了，繼續看源碼吧。

一個小時後，看到了中科院計算所發佈《關於「木蘭」語言問題處理狀況的說明》。一句「該產品的開發包中包含了Python開源編譯器」，讓我如噎在喉。

在 qq 羣的第一反應是：

止損。。。此次事件以後，要說「自主」要很謹慎了。並且，爲節省開發成本，即便語言設計是原創，實現上每每要藉助現成語言的運行時，是否是都會被說成 XX 換皮呢？

接着看到了各色自媒體的報道，睡前留言：

看到臨時文件夾裏有 python 字樣就判定是 python 編譯器本體，這樣的竟然還被各類公衆號引用。。。平復下心情休息去先

回頭試着總結一下，以史爲鑑

翌日早起，那位傳話者一直沒有迴應。各類謠言仍在瘋傳，知乎問題下的回答也愈來愈 low。這一切似曾相識，那些毫無下限、煽風點火的抖機靈在中文編程相關話題下也常出現。極少數認真作技術分析的回答已被淹沒了。

如今可不是總結的時候。必須，儘快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1 月 20 日 漢芯也着了道？！

qq 羣裏聽到一些漢芯的內情，歷史彷佛在重演——抓住小辮子貼上簡單標籤煽動輿情將項目和主導者一棒打倒。漢芯的標籤是「打磨 cpu」、「換 logo」，而木蘭是「造假」、「python 換皮、套殼」。

漢芯的技術細節早已無從探究，公開的只有專家組的報告而已。但木蘭在官方網站關閉以前，至少被搶救出一個可執行文件。

然而第三方的技術分析此時已經被狂躁的人羣拋在了腦後，這個時候繼續分析逆向工程已於事無補。

太平洋時間 19 日夜 11 點半，在知乎和頭條發佈了《寫給木蘭編程語言研發團隊的公開信》。開源吧，如今就開源，至少大家能主動一些！

一小時後的 qq 留言：

做爲風波開始就參與的旁觀者，發點力所能及的聲音。剛看到人民日報轉新京報的社論，也許已經晚了。。不管如何，python ast 轉換這條技術路線算是有人趟出來了。不少教訓值得總結。

在調查水落石出以前，印象中的權威媒體就跟風用「造假」作標題，爲何會這樣？？如今還能作什麼？

1 月 21 日 沒消息是好消息

太平洋時間 20 日夜 11 點半，發文《爲何要急着爲「木蘭」編程語言貼上「造假」的標籤？》

即便聲音微弱，我也要盡力敲打。在這疾風驟雨中，我相信，有些人正密切關注着輿情。不管是誰，他們都遠比我更能左右事件的走向。個人聲音若是能傳到其中任何一位，就是值得的。

中科院的處理還沒出，毫無疑問，事件相關人員正在煎熬中。爲他們多爭取一分鐘來作自辯，也好。

1 月 22 日 必須冷靜

從個人知乎問題上熱榜開始，來自「谷溪」的回答吸引了大部流量，其中隻言片語還被各路媒體廣爲引用。

回答中這句尤其刺眼：

確實是直接用 pyinstaller 把整套 Python 打包了一下就敢自稱「自主研發」了。

徹底經不起推敲的扯淡，只要迎合了「大衆指望」，竟然就能夠大行其道。雖然針對中文編程的各類黑文已經讓我領教過相似操做，但如此近距離地作臺下觀衆仍是讓我震撼而沒法忍受。

太平洋時間 21 日中午，爲駁斥相似無稽之談，頭一次嘗試了自拍視頻。很快意識到，用生疏的渠道被動防護、被拉入抖機靈的狗鬥中不只效果有限，還徒增負擔。

冷靜果真能使思路清晰。這幾天受到的震撼教育結合在此以前的零星感覺、當下的芯片困局，讓我從新審視編程語言這一隱形軟肋。當日晚 7 點，發文《編程語言國產化的關鍵一戰——對肆意污名化「木蘭」編程語言說「不」》。

大問題想明白以後，也就放下了無謂的憤懣。下面，公事公辦吧。

1 月 23 日 拼了

很早就看到很多知名老牌媒體在中科院出《處理狀況的說明》後就火燒眉毛地上場批判，其中引用的「換皮」、「套殼」等標籤，恐怕很多源頭就在我知乎問題下的回答中。

這是我第一次親身體驗全國範圍的以訛傳訛，而這一切都發生在大衆對編程語言建設尚處於懵懂狀態時，這一時刻多麼值得記念。

因而有了《各大媒體對「木蘭」編程語言的不當言論盤點》一文。

知乎十分鐘不到就過了審覈（太平洋時間 22 日下午兩點左右），頭條一個多小時。出乎意料的順利呢。知乎文章發佈後，到 qq 羣徵求了一下意見。反對聲中，又是那位第一個提到漢芯的，頭一次用私信聯繫，勸我撤下文章，爲我批駁的每一篇新聞報道辯護，並且彷佛對新聞行業有所瞭解（提到編輯人員和標題字數限制等細節）。在當時看來，活脫敵營派來的勸降使者。

沒有時間和你糾纏了。

手上的自媒體號還不知能用多久，須要發出儘量強的聲音，爭取儘量多的時間來喚醒理智。

1 月 24 日 猝不及防的尾聲

知乎和頭條的《不當言論盤點》一文都還在線，閱讀量彷佛還正常，看起來，也許，有更多時間了麼？

出結果前，抓緊每一分鐘，以正視聽。太平洋時間 23 日中午完成《戳破針對「木蘭」編程語言的拙劣謠言》。

知乎卻是很快審過了，但頭條審覈耗時彷佛比上篇更久，彷佛感覺到了審覈者們的天人交戰。很意外地收到了從未有過的「被成功彈窗」的優待（號稱「已經過手機消息推送給用戶，將得到更多閱讀」），覺得會是爆款文，更意外的，最後閱讀量竟然連一百都沒到，這是後話。

看到了中科院《關於「木蘭」語言問題的調查與處理意見》。

五味雜陳。

十分鐘，作了決定。

不要緊，既然已清楚要作什麼，接下來，只是怎麼作的問題。如今，不用急了。

當天，武漢封城，緊接着春節放假。全網對木蘭的口誅筆伐彷佛戛然而止。

太平洋時間 23 日夜，「MulanRevive」（木蘭編程語言重生）項目啓動。

1 月 25 日 過年

該吃中飯了。

去往附近的麪店，在二人桌邊坐下，問限量特餐鴨腿面還有麼，果真還有。用心吃麪，結帳，推門而出迎面的陽光燦爛。北京時間已經是 25 日凌晨，正是春節。

木蘭，替你向各位拜個年吧。

既然有緣，且許在下與你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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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烜，投筆於太平洋時間 2020 年 10 月 11 日 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