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國)喬爾·科恩 伊桑·科恩
譯/珞珈安全
字幕:紐約市,1961
字幕淡出。黑屏。
鏡頭硬切至吉他彈唱的歌手,他正在演唱《我走遍世界每一個角落》。這是勒維恩·戴維斯,他坐在紐約一傢俱樂部———或許是「煤氣燈」咖啡館———的小舞臺上,處於聚光燈下。
他在掌聲中結束演唱。
勒維恩:謝謝。也許大家之前聽過這首歌,可是有什麼關係……
他起身欲走,又回到麥克風前。
勒維恩:……一首歷來未曾是新歌也永遠不會過期的歌,那纔是民謠。
掌聲漸息,有什麼吸引了勒維恩的目光。
俱樂部老闆、格林威治村(注1)的意大利人尼克·波爾科在向勒維恩點頭,笑容滿面。
尼克:夥計,你昨晚有點失常啊。
勒維恩:是,對不起,尼克。我混蛋。
尼克:哦,我一點也不介意。我甚至贊成你關於音樂的那些話。不過這話由你說出來真是很搞笑。
勒維恩:對,我就是個搞笑的傢伙。
尼克:一點沒錯。得了,後面有人找你。
勒維恩:是誰?
尼克:一個穿西裝的傢伙。
畫面外的一陣喧譁聲吸引了勒維恩的目光。煙霧瀰漫的聚光燈下,一我的背對光源,抱着吉他坐到舞臺的凳子上。佈局
後巷
俱樂部的鐵門打開,勒維恩走出來。一個瘦削的男人靠在巷子對過的牆上抽菸,年紀比勒維恩大,穿着過於肥大的西裝。他打量了一下勒維恩,而後操着肯塔基口音道———
男人:你是個搞笑的傢伙,嗯?
勒維恩:什麼?
男人扔掉菸頭,站直身體。
男人:非要那麼大嘴巴嗎,搞笑的傢伙?
勒維恩:非要———什麼?那是個人工做。爲了謀生。你是誰……
男人:你的工做?拿臺上的人開玩笑。在臺上唱歌的人?
勒維恩:對不起,什麼?我……啊!
男人一拳打在他的嘴上。
男人:昨晚上你在觀衆席上滿嘴噴糞?
勒維恩捂着嘴。
勒維恩:哦,天哪。你胡說。那是表演。
男人:那不是他媽的同性戀表演!(又揍了他一拳)……不是你的表演!
他接着又是一拳,勒維恩跌倒在巷子的爛泥地上。
勒維恩:這裏又不是歌劇院,混蛋!
男人踹勒維恩。他防護性地蜷成一團,前臂護着頭,吼叫———
勒維恩:這裏是他媽的俱樂部。
男人又踹了一腳。
男人:咱們會離開這個污穢地方。這裏留給大家,混蛋。字體
跟蹤拍攝
鏡頭沿着走廊貼地向前推動,後景中,走廊通向的房間有昏暗的日光透出。
音樂切入,是男高音演唱的意大利歌劇。音樂的來源有必定的角度:大概是通風井下端的另外一套公寓在播放唱片。
貓的腿入畫,引領鏡頭繼續推動。
貓進入後景房間,攝影機和貓保持同步。貓頭轉向一側,將一張沙發的底部導入畫面。畫外在沙發上睡覺的人一隻胳膊垂落在地。咱們能聽見睡眠者沉重的呼吸聲。
貓躍起,出畫。
睡眠者的近景:仰臥的勒維恩·戴維斯。遭到輕柔的碰撞,他發出一聲驚呼,睜開眼睛。眨眨眼。
他下巴抵着胸口,往下看去。
他的視點:貓站在他的胸膛上回瞪着他,發出響亮的、有節奏的「呼嚕呼嚕」聲。
勒維恩擡手將貓趕下去。
咱們聽見貓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聲音,同時切入角度變廣的鏡頭:勒維恩動了動,起身,把腿挪下沙發。他身上穿着內衣。
房間的牆上裝飾着面具、圖騰和其餘質樸的早期文明藝術品。
勒維恩坐在那兒愣愣地四下看了看。
伸手抓過褲子,啪嗒套到腿上。他垂目看向緊靠沙發扶手的邊桌。桌上有一些零錢和三個地鐵代幣,他把代幣掃到手裏,放進褲子口袋。桌上還有一個錢包。他撥開紙幣隔層。裏面有三美圓。
近景:他看着錢包,而後合上,塞進褲子另外一邊口袋裏。索引
走廊
昏暗的走廊,一眼望去,通往一間光線明亮一些的房間。
勒維恩的頭出如今走廊那端,他伸長脖子往走廊看。盯着看了一下子。
勒維恩:嗨?
沒有人回答。
勒維恩鬆了口氣,進入走廊,穿着內衣向咱們走來。他身後,貓在房間裏橫穿而過。圖片
起居室
勒維恩走進來,俯身從琴盒裏取出吉他。
他坐到一張沙發上,懶洋洋地試探性地撥弄不一樣的和絃,直到與一直播放的歌劇和上。他用一系列變化和絃爲歌劇伴奏,嘴裏還在哼唱。大聲地清嗓子。同步
廚房
雞蛋被打進碗裏。
鏡頭角度變廣:仍然身穿內衣的勒維恩在打雞蛋。
使勁攪打一番後,他左右看看,拉開抽屜,沒有看見他要的東西。茫然環顧四周的櫥櫃。直播
走廊
勒維恩走過走廊,用叉子從盤子裏叉了炒雞蛋放進嘴裏,清閒地看着牆上的照片。後臺
回到起居室
勒維恩目瞪口呆地站在滿架的唱片前,一根手指掃過已經磨損的唱片封套的硬紙板書脊。盛雞蛋的盤子已經空了,被他隨意丟在旁邊的音響櫃上。
手指停在一張唱片上,將之抽出來。他看看封套,嘴角掛着一絲笑容,抽出唱片,放進音響裏。反射
稍後
女子和聲二人組演唱的《丁克的歌》從音響裏流淌而出。
勒維恩已經穿戴齊整,他身穿條絨運動外套,在餐櫃邊低頭在便籤紙上疾書:謝謝大家的沙發。抱歉,昨晚個人表現一團糟。
他簽名:勒。方法
公共走道
《丁克的歌》仍在播放,如今成爲了影片的配樂。
勒維恩剛剛從公寓出來,手裏拎着吉他琴盒。走廊空間狹小,只有另一套公寓的門,還有電梯。
勒維恩離開時,貓也跟着他躥了出來。
他嘟噥了一聲,在貓通過時笨拙地嘗試用腳鉤住它,可是沒有成功。貓呼嚕着跑到了走廊另外一頭。
勒維恩放下琴盒去追它。剛邁出一步,就聽見公寓門在身後碰上了。
勒維恩:見鬼。
他轉身回到門口,明知扭不動,仍是試着轉動球形把手。把手紋絲不動:門鎖上了。
勒維恩:該死。
貓在走廊的一張小桌下繞着桌腿打轉。勒維恩伸手去抓,它躲開。他伸出一隻手攔住貓,另外一隻手把它抓住。
他抱着貓直起身來,環顧狹窄的走廊。
他走向鄰居家的公寓,敲門。
稍等片刻。
勒維恩:你好?
又敲了一下,還是一片寂靜。
他按下電梯的呼叫按鈕。
在等待時,他再度毫無心義地嘗試扭動第一間公寓的門把手。
咱們聽見電梯到達的聲音,轎箱門滑開。管理員拉開外門。
勒維恩拎起吉他,走進電梯。
勒維恩:你好……你能不能,我能不能把貓交給你?
電梯內
管理員關上門,啓動電梯。
管理員:交給我?
勒維恩:是的,這是戈法因家的貓。等他們有人回來就好了。
管理員:交給我?
勒維恩:它溜出來了,我沒有鑰匙。你能不能照看一下它,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再交還給他們?
管理員:我得開電梯。
勒維恩:這不是問題,對嗎?這是戈法因家的貓。
管理員:不行。我得開電梯。
通信簿
破舊的通信簿被打開來,潦草的記錄條目有程度不一樣的退色,一些是用鉛筆寫就,另外一些用的是鋼筆。
咱們聽見從電話線那端傳來的鈴聲。
鏡頭角度變廣:勒維恩站在電話亭裏,用肩膀和耳朵夾住聽筒,一手拿着通信簿,一手把貓抱在胸前。
後景中,城市的車流轆轆行駛在泥濘的道路上,來往的路人都穿着比勒維恩的條絨外套厚實的冬裝。
一個女聲中斷了鈴音。
女聲:社會學系。
勒維恩:請找戈法因教授。
女聲:他在講課,須要我給他帶個口信嗎?
勒維恩:好,請告訴他,別擔憂,勒維恩帶着貓。
女聲:勒維恩……是貓。
勒維恩:勒維恩帶着貓。我叫勒維恩。他的貓在我這裏。
街道
在上述對話期間音量下降的《丁克的歌》,隨着演職員表字幕的出現從新響亮起來。
上西區人行道上的一處地鐵口。標誌指示A、C、E線。勒維恩向下走去,一手拎琴盒,一手抱貓。
旋轉柵門
吉他被舉高在柵門上。
地鐵車輛
車上乘客很少很多,勒維恩坐着,身體隨着車輛行進輕輕搖晃。他的視點:一個拉着吊環的商務人士,身穿大衣,頭戴窄邊呢帽,手上的報紙摺疊起來。商務人士也注視着衣着單薄、懷抱一隻貓的勒維恩。
鏡頭從新對準勒維恩。他移開目光。
兩個黑人孩子———大概是在上學途中———也在盯着勒維恩看。
鏡頭從新對準勒維恩。貓從他懷裏掙脫。
勒維恩站起來,俯身,忙不迭地追趕。人們紛紛給貓和追貓的人讓開道,表情各異。
西四街
另外一處人行道上的地鐵口。勒維恩走出來,被追回來的貓仍抱在胸前。
格林威治村街道
勒維恩走着,一手拎着吉他,一手把貓抱在胸前。隨着演職員表字幕播完,他拐入位於街道中段的一幢公寓樓。
公寓樓的門廊
勒維恩掃視一下樓層索引,按響了「6C—伯基」的對講門鈴。沒有應答。因而他按下「1C—蘇佩爾」的門鈴。
樓門「咔噠」開了。走廊盡頭一個穿背心和藍色工裝褲的意大利老男人打開房門。
勒維恩:嗨,農西奧。
農西奧:嗯,不過他們不在家。
勒維恩:不要緊,我知道。我能借用一下防火梯嗎?
通風井
勒維恩從防火梯爬上六樓。他把貓放到金屬板條平臺上,空出一隻手,往上提起一間公寓的窗子。在他作這些動做的時候,貓試圖溜之大吉。勒維恩攔住貓,抱起來,同時也把窗子打開了,鬆了口氣。
伯基家的公寓內
勒維恩關好身後的窗子,而後走到旁邊另外一扇開着的窗前,把窗戶關上。
他這才把貓放開。
稍後
勒維恩開了冰箱門,歪着頭往裏看。
地上的茶碟
勒維恩的手入畫,倒了一些牛奶。貓躥過來,舔食牛奶。咱們聽見冰箱門打開、關上,而後腳步聲漸行漸遠,接着厚重的公寓門被打開,又砰地關上。
外間辦公室
辦公室又小又亂。牆上音樂人的照片顯示這裏從事的是與音樂相關的業務。每一個音樂人擺的姿式都是一隻胳膊攬着一個矮小結實的中年男人。一些照片上有親筆簽名,以及對名叫「梅爾」者的感想。
一扇玻璃門半開着,露出裏間辦公室,矮個子中年男人梅爾坐在辦公桌後。下巴徑直擱在桌面上。肩膀在桌後向下垂落。
咱們看見他的身體在用力,同時聽見東西在地板上拖動的聲音。
梅爾放鬆下來,將辦公椅向後一滑。他俯身,抱起剛剛從桌子底下拖出的文件盒,放到桌上,開始翻看。
勒維恩走進來。
勒維恩:咱們的狀況如何?
梅爾:很是好!
勒維恩:真的?新專輯表現不錯?
梅爾馬上露出難過的神色。
梅爾:哦,咱們的狀況。老實說,不怎麼樣。(揚聲叫)金妮,辛辛納提的資料在哪裏?
她也像他同樣揚聲回話。
金妮的聲音:什麼?
梅爾:辛辛納提的資料。不在這裏。
金妮的聲音:應該在裏面。
梅爾:不在這裏。我說了。
金妮的聲音:辛辛納提?
梅爾仍在翻尋。
梅爾:對。
金妮的聲音:找到了。
梅爾:什麼。
金妮的聲音:我找到了。
梅爾:是在……
金妮的聲音:什麼?
梅爾:你找到了辛辛納提的資料?
金妮的聲音:對。你要嗎?
梅爾:我能看看嗎?
金妮的聲音:要我拿進去嗎?
梅爾:是的。
勒維恩試圖重拾原來的話題。
勒維恩:你是否是該給我錢?你必定是欠我什麼。
梅爾(遺憾地搖頭):我也但願。
金妮拿着梅爾查問的資料走進來。離開。
梅爾:人們須要時間,你知道。讓他們接受你做爲獨唱演員。即便他們知道你已單飛……(看着文件搖頭)
金妮的聲音:是這份嗎?
勒維恩(愁眉苦臉地):對,就是它。上帝保佑。
勒維恩:咱們是組合的時候並不出名。又不是說我和邁克曾經大紅大紫。對公衆來講,從新接受不是問題。梅爾。梅爾!
埋首看文件的梅爾恍然驚覺。
梅爾:嗯。嗯。你怎麼樣?
勒維恩:梅爾,個人獨唱專輯沒有給預付款,應該有些版稅的。見鬼,外面很冷,我連一件冬裝都沒有。
梅爾:天哪!你在開玩笑!
他放下文件,感到震驚。
他繞過辦公桌,離開辦公室。
勒維恩環顧四周,神色困惑。
從打開的門口,咱們能看見外間辦公室的一角。那裏有一個衣帽架。梅爾的手入畫,從衣帽架上取下一件外套。
手消失了,片刻後,梅爾拿着外套走回來。
梅爾:拿着,孩子。
勒維恩:梅爾……不。
梅爾:必定要!必定要!
勒維恩:見鬼,我不想要你的大衣!否則你穿什麼?
梅爾:孩子……我能對付過去。
勒維恩:我穿起來甚至不合身!這真是胡鬧,梅爾!這純粹就是假模假式唬人。
梅爾:假模假式!孩子,什麼,你說什麼……假模假式!我給你這個是假模假式?!滾出個人辦公室!
勒維恩:好吧。謝謝你的大衣。
梅爾:什麼?好吧,等等,見鬼……我給你四十美圓。
樓層索引
一根手指入畫,按下「伯基」的對講門鈴。
「咔噠」一聲,鎖開了。
勒維恩推門進入。
一層
農西奧從他的公寓門口探出身來。
農西奧:他們在家。
勒維恩:是的。
他邁步上樓。
俯視
咱們聽見勒維恩喘粗氣的聲音,同時看見他的手扶欄而上。
公寓門
吉恩———一個年輕女人———拉開門。
吉恩:解釋一下貓的事。
公寓客廳裏,一個穿迷彩服和靴子的年輕男人坐在搖椅上,撫摸着腿上的貓。他的頭髮剃得很短,露出寬大的前額。
勒維恩:是戈法因的貓。對不起。昨晚我是在他家過夜的。
年輕男人:它叫什麼名字?
勒維恩:不知道。它溜出了……
吉恩:今晚你想待在這裏?
勒維恩:但願能夠。吉姆在家嗎?
年輕男人:真是一隻可愛的貓。
吉恩:吉姆不在。咱們已經讓特羅伊留在這裏過夜了。
年輕男人:特羅伊·尼爾森。你好。
勒維恩:嗯,嗨。勒維恩·戴維斯。
特羅伊:哦,你好!我聽過你的音樂,還聽過不少你的好話。聽吉姆和吉恩說的,還有其餘人。
勒維恩:你沒有從吉恩那裏聽過個人一句好話。歷來沒有。是吧,特羅伊?
吉恩:你答應戈法因照顧他們的貓,而後帶到這裏來讓咱們照顧?
特羅伊:我從吉姆和吉恩那裏聽到了不少好話。還有其餘人。
勒維恩:我沒有……只是個意外……
特羅伊:這貓很乖。瞧它多愜意。
勒維恩:因此今晚我不能待在這裏。
吉恩:聽着。咱們答應了讓特羅伊留下。咱們不能讓沙發空着恭候你的出現。
特羅伊:要是不方便,我能夠在晚上演出後搭車回迪克斯堡。
吉恩:別傻了,咱們已經把沙發留給你了。
勒維恩:大家有演出?
吉恩:特羅伊晚上要到公共草地表演。咱們和吉姆在那裏碰頭。
特羅伊:嗯,我能夠睡地板,在這裏。我不在意舒服不舒服。勒維恩睡沙發。或者———我演出後回迪克斯堡。
吉恩在筆記本上匆匆寫了幾個字。她撕下那頁紙,遞給勒維恩,同時———
吉恩:勒維恩能夠睡地板。和他的貓一塊兒。
勒維恩:是戈法因的貓。
他看見紙上寫着:我懷孕了。
他擡頭看吉恩。
勒維恩:見鬼,怎麼回事!
特羅伊:嗯,我不想讓任何人爲難。
公共草地
舞臺上,身穿休閒褲和套頭毛衣的特羅伊在演唱《我心中最後的思憶》。
觀衆席上,勒維恩和吉恩坐在一塊兒,兩人中間的座位空着,他們的目光都盯着臺上的演出。
一雙手從後面入畫,抓住勒維恩的肩膀用力按了按。手的主人———一個年輕男人———坐到了空座位上。
吉姆:嗨,勒維恩!見到你真好,夥計!
勒維恩:嗨。
勒維恩笑了笑,緊接着感到有些猶豫,是否是應該在吉姆傾身親吻吉恩時調開目光。
吉姆擡頭看演出。
終於,勒維恩壓低聲音,眼睛仍然盯着舞臺———
勒維恩:你以爲怎麼樣?
吉姆(也目視前方):什麼?
勒維恩:他。特羅伊。
吉姆讚揚地點點頭。
吉姆:很出色的歌手。
勒維恩:是嗎?
吉姆:很出色。
勒維恩:他……職務高嗎?
一個聲音:噓!
勒維恩轉頭看了一下發噓聲的人,而後傾身靠近吉姆。
勒維恩:聽着,吉姆,我不想在吉恩面前提這事,你知道她的脾氣。
吉姆:什麼意思?
勒維恩:你懂的,就是……我須要一點錢。很快就能還給你。此次的,還有上次借的。一個認識的女孩碰到了麻煩。須要料理妥帖。
吉姆:又來這套。
歌唱完了。熱烈的掌聲。勒維恩靠得更近一些。
勒維恩:此次是另外一個姑娘。別告訴吉恩。
吉姆:不告訴吉恩的話我弄不到錢。不要緊,她不會介意的。
勒維恩:不、不、不,不要緊。我,嗯,我找別人想辦法。
臺上———
特羅伊:很是感謝。謝謝大家。今晚觀衆席上有一個特殊的人,若是大家給點熱烈的掌聲,他就會站起來,到臺上來幫我。
勒維恩眼珠子骨碌碌地轉。
勒維恩:我沒有帶吉他。
特羅伊:我知道大家認識他們,喜歡他們,女士們先生們,有請吉姆和吉恩!
勒維恩:啊。
吉姆和吉恩登臺。勒維恩和觀衆一塊兒鼓掌。
三把吉他、三個聲音:他們在演唱《拂曉的雨》。
吉恩轉動她和吉姆共用的麥克,與觀衆進行眼神交流。她的目光掠過勒維恩時,流露出怒意。
他對她露出「我作了什麼」的無辜表情。
她的目光移開了。
尼克·波爾科一屁股坐到勒維恩旁邊的空座上。
尼克:夥計,他們還不錯吧。
勒維恩:嗯。
兩人盯着看了一下子,而後———
尼克:那個吉恩,我想上她。
勒維恩:嗯。我猜也是這樣。
公寓
夜晚。輕細的鼾聲。
貓從地上的大塊頭———特羅伊·尼爾森———身旁走過,一躍出畫。
貓落到勒維恩胸膛上,他咕噥一聲,中止了輕細的鼾聲。
他和呼嚕呼嚕的貓四目相對。
早晨
勺子的叮噹聲。
勒維恩醒過來,左右看看。
特羅伊·尼爾森坐在矮搖椅上,拱着膝蓋,又穿回了他的迷彩服和靴子,正在從碗裏舀麥片吃。
特羅伊:對不起。還早。不想吵醒大家的。
勒維恩:不要緊。
特羅伊:忙亂的早晨。
勒維恩:嗯。
又一聲叮噹聲;麥片在齒間被嘎吱嚼碎。
再來一勺。
特羅伊放下勺子,看了一下碗裏。而後雙手捧起碗,喝光裏面的牛奶。他清了清嗓子。
特羅伊:唔。這樣挺好。
勒維恩側躺着,一手撐頭,注視着他。
勒維恩:唔……接下來呢?
特羅伊:什麼意思?
勒維恩:你……有固定的地方嗎?
特羅伊眨了眨眼。
特羅伊:沒有。
他的目光凝注片刻,而後在房間裏逡巡。當視線再度落到勒維恩身上時,他拍了拍腰間。
特羅伊:唔。我歸隊。回迪克斯堡。
勒維恩:他們訓練你當殺人機器?
特羅伊:哦,不,嘿、嘿!不是,狀況大概跟你想象的不同。你所指的訓練是有的。事實上我挺喜歡。武器是———呃,工做的一部分。
勒維恩:啊哈。
特羅伊站起來,開始將爲數很少的我的物品塞進包裏。
特羅伊:軍械不適合我。我甚至不喜歡槍炮玩具。
勒維恩:你是把它當成職業?
特羅伊:不,不。我再過幾個月就退伍了。巴德·格羅斯曼已經表示有興趣當個人經紀人。
這話引發了勒維恩的關注。
勒維恩:巴德·格羅斯曼。他人怎麼樣?
特羅伊:格羅斯曼先生是個了不得的人。他給了我不少幫助。上一次休假期間我就在他芝加哥的俱樂部演出,就在我剛從德國回來以後。
勒維恩坐起來,穿上褲子。
勒維恩:你見到貓王了嗎?
特羅伊:沒有。人人都問這個。我沒有見到列兵普雷斯利。
他收拾好了東西。勒維恩叼了一根菸到嘴裏,在身上拍來拍去找火柴。
勒維恩:就是說你在「號角門」演出過。
特羅伊:是的。我想格羅斯曼先生喜歡個人表演。他以爲我能夠有一番事業。
勒維恩:啊哈。
他將窗戶半開着,斜倚在沙發上,面對窗外,抽菸。
特羅伊帶着本身的物品在門口停下。由於靠近臥室,他壓低聲音———
特羅伊:代我謝謝吉姆和吉恩。我不想叫醒他們。
勒維恩:我會的。
特羅伊:很高興認識你。
勒維恩:我也是。
特羅伊走了出去,輕輕關上門。
勒維恩吸了一口煙,將煙霧吐出窗外,而後回頭朝臥室看了一眼。
貓向他走來,尾巴豎起,發出「呼嚕呼嚕」聲。
勒維恩: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貓一躍跳上窗臺,躥到窗外。
勒維恩:見鬼!
他撲過去,一隻胳膊探出窗外,伸到防火梯上,可是離貓還差很遠。
他把頭探出窗外。
從他的視點向下看:貓順着防火梯輕盈地向下面的巷子跳去,踩在金屬樓梯上的每一步都發出極輕微的「咚」聲。
勒維恩:見鬼!
他把頭縮回來,後腦勺「嘭」的一聲撞到了窗框上。他急急忙忙跑出門外,任由門在身後砰然關上了。
樓梯
他從神色驚訝的特羅伊·尼爾森身旁通過,飛奔而下。
勒維恩:貓!
外景
勒維恩一把推開樓道門,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進巷子。
沒有看見貓。
穿着T恤的勒維恩沿着巷子走,左顧右盼,雙手抱臂抵禦寒冷。
勒維恩:貓咪……喵喵……喵喵……見鬼。
四周沒有一點動靜。
勒維恩:見鬼。
勒維恩折回。他走出巷口,看向街道一側。
清晨的街道空空蕩蕩的。一個街區外,偶有汽車穿過路口。
他看向街道另外一側。
一樣是空空蕩蕩。只有一個已經遠去的身影:穿迷彩服的士兵,手裏拎着吉他琴盒,肩挎旅行包。
公寓
穿着睡袍的吉恩給勒維恩開門。
吉恩(低斥):謝謝你肯保持安靜,混蛋。
勒維恩:我快凍死了!咱們能談談嗎?
吉恩:這裏不行!操!
勒維恩:好吧,抱歉。選哪樣?出去仍是操你?咱們仍是出去吧。我能借用一下吉姆的外套嗎?
吉恩:去你媽的!
街道
他們沿着華盛頓廣場北街向前走,勒維恩穿着借來的外套。
吉恩:我不知道。
勒維恩:你不知道是否是個人?
吉恩:是的。我怎麼會知道?
勒維恩:因此也多是吉姆的。
吉恩:沒錯!混蛋!
勒維恩:可是無論怎樣你都不想要這個孩子。這一點很明確。
吉恩:很明確的一點是,混蛋,你他媽的混蛋,若是是吉姆的孩子我會很是想要。這是我一直想要的。可是我不知道是誰的。你跟我上牀,並且極可能讓我懷孕了,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可是即便孩子不是你的,我也沒辦法知道,因此我不得不打掉這個有可能天衣無縫的孩子。我想要的孩子。由於凡是你碰過的東西都會變成垃圾。你就像邁達斯國王的白癡兄弟。
勒維恩:好吧。我明白了。
吉恩:你認識一個醫生,是吧?
勒維恩:是。
吉恩:是那一次———叫什麼的———戴安那次認識的。
勒維恩:是。
吉恩:你付錢。
勒維恩:好。
吉恩:不能告訴吉姆。很顯然。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下子。
吉恩:我應該讓你戴兩個避孕套。唔———一開始咱們就不該該那麼作。可是若是你再碰到這種事———爲了全部女人着想,你就不該該這樣作,可是若是你真的要作,你必定得戴上兩個避孕套。再纏上絕緣膠帶。你就該給本身套上一個大大的避孕套,走得遠遠的。由於你就是一坨屎。
勒維恩:好。
吉恩:你不該該和任何活物接觸。做爲一坨屎。
兩人走了一下子。
勒維恩:你知道有種說法叫一個巴掌拍不響……
吉恩:去你媽的。
又走了一下子。
勒維恩:我想說,咱們應該在你心平氣和一點的時候談這個,不過那會在……那會在……何時……
吉恩:去你媽的。
他們繼續走。
吉恩:我想念邁克。
勒維恩:能請你幫個忙嗎?
吉恩:你在開玩笑。
勒維恩:不是幫我,是幫戈法因。他們的貓跑了,你能不能開着太平窗不關?
她瞪着他。
吉恩:如今是冬天。
勒維恩:只要夠讓貓進入就行,讓它能鑽進去,它會回去的。
吉恩:回去?回咱們的公寓?它好像只在那裏待了幾個小時。爲何它會回那裏?
在兩人的對話中,勒維恩第一次表現出焦慮。
勒維恩: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那該死的貓!你想一想吧,我把他們的貓弄丟了!我以爲很難受。
吉恩:你就爲這個感到難受?
地鐵車箱
列車的隆隆聲在剪接點驟響。勒維恩的近景,他的身體隨着列車的行駛而搖晃着。腦殼後面的車窗在黑魆魆的地鐵隧道里就像一面晦暗的鏡子,映出了車箱。
畫面保持良久。
列車駛上一座引橋,窗外亮光突閃,讓咱們短暫地看到了下面東河的景象。
皇后區的街道
勒維恩身影已很小,沿着一條寧靜的住宅區街道遠去。
門廊
勒維恩兩肘撐在膝上,坐在門廊上看報紙。
聽見聲音,他擡起頭。
一個年齡比他略大的女人抱着一個雜貨袋從人行道走來,看見他露出驚訝之色。
女人:嘿,你的外套呢?
勒維恩起身,把報紙疊起來。
勒維恩:不是很冷。
女人:你腦子進水了?
廚房
女人收拾食品雜物,勒維恩坐在餐桌旁。
女人:你的音樂怎麼樣了?
勒維恩:哦,很好。很好。
女人:那就好。看來你不須要借錢。
她繼續收拾東西。
勒維恩:事實上,我想問問……
女人:啊哈?
勒維恩:賣出去了嗎?
女人:房子嗎?
勒維恩:對。
女人:是,嗯。個人意思是房子如今由第三方託管。
勒維恩:爲何?
女人:有什麼不對嗎?那不是咱們的房子。
勒維恩:不是咱們的房子?
女人:嗯。對,是爸爸媽媽的房子。勒維恩,錢用於支付他的贍養費。
勒維恩:沒錯。
女人:咱們沒有錢拿。(稍頓)你的音樂發展順利,那就好。(再次頓了頓)對不起。
勒維恩:嗯,好吧。這算他媽的什麼事。
女人:勒維恩。
勒維恩:怎麼?
女人:注意措辭。
勒維恩:哦,是的。對不起。
女人:我不是你那些格林威治村的朋友。
勒維恩:好的,是的。
她注視他片刻。
女人:你的海員執照還在嗎?
勒維恩:在。怎麼了?
女人:要是音樂發展不順……
勒維恩:那怎麼樣———放棄?!又去跑商船?僅僅只是……活着?
她笑了。
女人:「活着」?除了演藝事業,這不就是咱們要作的嗎?活着,也不算太壞。
勒維恩:就像爸爸那樣?
女人:勒維恩!
勒維恩:怎麼?
女人:怎麼能這樣說爸爸!
勒維恩:什麼?
女人:說他只是活着。
勒維恩:我沒有那樣說———是你說的!我……算了。
女人:說他「活着」!那樣活着?!
勒維恩:是,是。對不起。
女人:去看過他嗎?
勒維恩:嗯。什麼?我應該去嗎?
女人:你說呢?他是你爸爸。
勒維恩:好吧。他固然是。
女人(起身):我有……等等……我有……你有時間嗎?
勒維恩:他們,他們要我回去,參加蘇利文電視秀的彩排。還有一些照片要簽名。還有香檳酒會……
女人(離開):別走開。
他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
這是一間屬於勞動階層的廚房。桌上鋪着油布。
聲音從畫外傳來———
女人:我收拾了一下老房子。清理出一些東西。我把你的東西都放在這個盒子裏了。
她抱着一個沒有蓋的盒子從新入畫。
女人:我以爲有你可能想要的東西。
她把盒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他毫無興趣地看一眼,翻了翻,聳聳肩。
勒維恩:我不知道,喬伊,只是,我要這些幹嘛……扔到路邊得了。
女人:勒維恩!你在開玩笑嗎?看看這個。知道這是什麼嗎?(她抽出一張白色封套的密紋唱片)這是你給爸爸媽媽錄製的《西班牙女郎》!(他看着她,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你怎麼———你就像8歲同樣不懂事。這唱片多好聽啊!
勒維恩:瞧,喬伊,在娛樂行業,咱們是不該該公開垃圾習做的。會破壞神祕感。
她對於勒維恩沒有分享她的熱情感到失望。
喬伊:對不起。我對娛樂業不太瞭解。
勒維恩:嗯。好的。不用抱歉。
地鐵站臺
皇后區的地面站臺。勒維恩在使用投幣電話。
勒維恩:不、不、不。我會把貓送回去,不要緊,我只是……今天不行,照如今的狀況我今天無法送她回去……
聲音:是「他」。
勒維恩:他。他在吉姆和吉恩家,他喜歡那裏。
聲音:我去接他。我不想……
勒維恩:不、不、不。他們總是不在家,無論怎樣我不能讓你大老遠跑一趟格林威治村,我明天送她回去。是「他」。
聲音:好吧。好吧。記得打電話給吉姆。他說有急事。
勒維恩:好。我懷疑是否是真的很急,不過我會給他打電話,謝謝。
聲音:不,他說很急。今天下午美國唱片公司有一場錄音,有人生病退出,他以爲你會想接這個工做……
勒維恩擡高聲調壓過列車駛近的轟鳴聲,電話另外一頭的聲音被隆隆聲掩蓋,咱們聽不見了。
勒維恩:什麼?什麼?我要帶吉他嗎?他有沒有說我要不要帶吉他?……不用?
駛近的列車呼嘯着入畫。
氣派的雙扇門
門內大型前臺上飾有美國唱片公司的標識。
勒維恩用力推門而入。
門內
他走向接待員。
勒維恩:我來參加庫洛馬迪先生的錄音。勒維恩·戴維斯。
接待員:請坐。我會告訴他你到了。
座位區
稍後。
勒維恩坐着等候,胯下座椅比他習見的傢俱昂貴得多。
周圍靜悄悄的。
他環視四周。
牆上掛着鑲在雅緻的相框內的金唱片。
錄音室內,歌手的黑白相片被打上燈光。歌手類型不一而足:迪茲·吉萊斯皮、約翰尼·馬蒂斯、年輕的倫納德·伯恩斯坦。
一聲輕微的門鎖咔噠聲吸引了勒維恩的注意。
一位身穿花呢衣服的上流紳士沿走廊漫步走來。勒維恩跳了起來。
庫洛馬迪:你是勒維恩?
勒維恩:庫洛馬迪先生,很榮幸見到您。
庫洛馬迪:你的吉他呢?
錄音室
這是一間溫馨但並不特別大的錄音室。吉姆陪伴勒維恩步入,一手摟着他的肩膀。
吉姆:由你彈奏吉布森吉他,對嗎?
勒維恩:用你的?沒問題。那你用……
吉姆:D—15。你認識艾爾嗎?
麥克風旁放置着三張凳子。一個年輕人已抱着吉他坐在其中一張凳子上。
勒維恩:嗨,哥兒們。
對講話筒裏響起一個聲音。
聲音:勒維恩,會看改編曲嗎?
這是庫洛馬迪,他在控制室裏,站在隔牆後。
勒維恩:我……我……能夠盯着改編曲看一下,而後仿製一份出來,先生。
庫洛馬迪在玻璃牆後無聲地笑了。在他按下對講鍵後咱們還能聽見笑聲的餘音。
庫洛馬迪:吉姆和艾爾會教你。慢慢來。咱們在這裏是爲了尋找樂趣。
勒維恩:好吧。(對吉姆)那麼……咱們叫什麼來着?約翰·格倫樂隊?
他擡頭看。
他的視點:高高的天花板,懸掛的金黃木製反射式揚聲器。
庫洛馬迪的聲音:這不是咱們這裏錄製的最重要的音樂。
吉姆(解釋道):也算重要了。
稍後
三個男人在麥克風旁各就各位。
勒維恩:那麼,我在「膠囊」這裏降調。像這樣。
他用吉他演示了一下。
艾爾:對,我彈升調……
他們排練了若干樂句,吉他琴音和歌聲相交,聲音沒有放到最大。
勒維恩:好吧。好吧。(低聲地)我很高興能參加演奏,不過……這是誰寫的?
吉姆神情尷尬。
吉姆:我寫的。
庫洛馬迪(經過對講話筒):能夠了嗎?
你們最後調整一下坐姿。清清嗓子。
吉姆:好啦。庫洛馬迪:準備好了?
艾爾:好了。
庫洛馬迪:等一下。
片刻的等候。庫洛馬迪和錄音師在控制室裏無聲地交談。庫洛馬迪無聲地笑了。錄音師微笑點頭。他檢查了一下設備。庫洛馬迪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傾身按下對講鍵。
庫洛馬迪:好的……《拜託,肯尼迪先生》第一次錄音。倒數,而後……開始錄音。
艾爾和勒維恩看向吉姆,後者點點頭,低聲報數———
吉姆:……二、三、4……
他們開始演唱。
錄音室一角
稍後。
靠牆有一排摺疊椅,勒維恩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身旁的桌子上放着咖啡壺、杯子和其餘一些用品。旁邊擺放着一些麥克風架。
吉姆和艾爾在穿外套。另外一個穿襯衣、打領帶的男人站在勒維恩面前,手裏拿着筆和寫字夾板。他眯起雙眼看着夾板首頁的紙,此時勒維恩轉頭朝向吉姆———
勒維恩:不,應該謝謝你。我很感激。我很須要這個。你知道的。
吉姆:不用謝我,要謝謝里奇·謝里登。他由於嘔吐而退出了約翰·格倫樂隊。
勒維恩:咱們會有巡演,對嗎?
艾爾笑了。
艾爾:巡屁。
勒維恩:那我得打疫苗。(對仍在盯着寫字夾板看的穿襯衣的男人)在哪裏?
男人:在這裏、這裏簽字。你沒有唱片公司?
勒維恩:有,「遺產」公司。
男人:你是梅爾的專屬藝人嗎?我須要一份受權。他會給你一份。
勒維恩:可是那須要時間,見鬼……我如今就須要錢。
男人聳聳肩。
男人:若是你只想作獨立簽約人,會計今天就能夠給你支票。做爲咱們支付的服務酬勞,二百美圓。比伴奏費高,由於你不拿版稅。
勒維恩:好。我能兌現嗎?
男人:固然,街角就能夠。可是這樣一來你不會出如今伴奏名單上。
勒維恩:好的,沒問題……(一邊簽字一邊說)你住哪裏,艾爾?
艾爾:唐寧街。
勒維恩:地方不錯吧?
艾爾:垃圾場。
勒維恩:啊哈。家裏有沙發嗎?
「遺產」唱片公司
又髒又亂的辦公室———以前咱們見到梅爾·諾維科夫的地方。
咱們推門進入辦公室,聽見打字機的噼啪聲。接着向裏走,通往梅爾辦公室的門半敞着,露出辦公桌、空着的椅子和幾縷夕陽。
勒維恩看了看正在打字的金妮。
勒維恩:梅爾在嗎?
金妮眼睛盯着本身的工做,一邊打字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
金妮:梅爾,去……參加葬禮了。
勒維恩:好傢伙,他參加過不少葬禮。
金妮:他喜歡人多。
勒維恩:他喜歡的人愈來愈少。
她繼續打字。
金妮:此次是家人。和他侄兒喬治訂婚的女孩的母親去世了。
勒維恩: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家人。
金妮的眼睛仍然盯着工做。
金妮:他喜歡葬禮,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勒維恩:昨天我忘了拿郵件。當時太生梅爾的氣了。
金妮:你並無忘記拿郵件。
勒維恩:是真的。
金妮:你沒有郵件。
勒維恩:哦。(稍頓)見鬼。沒有?(金妮繼續打字;他遲疑地)沒有巴德·格羅斯曼給個人信嗎?芝加哥的?
金妮:你理應收到巴德·格羅斯曼的信嗎?
勒維恩:我讓梅爾把個人獨唱唱片寄給他了。在發行以後。一個多月前。
金妮:哦!
她中止打字,站起來,這給勒維恩帶來了短暫的但願。
金妮:沒有,你什麼信也沒有,不過咱們在清理儲藏室,把剩餘的舊唱片都扔掉了。全部的滯銷唱片。你和邁克的……(她從工做臺後面搬出一個盒子)梅爾留下了一盒,以爲也許你會想保存一些。
勒維恩搖搖頭,從盒子裏抽出一張唱片,注視封套。
上面的歌手是蒂姆林和戴維斯,鬍子颳得乾乾淨淨的勒維恩很容易辨認,只是看上去年輕一些,他懷抱吉他坐在凳子上,保持着歌唱時的口型。站在他身後的想必就是邁克·蒂姆林,他沉浸在音樂中,對着天空引吭歌唱,身體繃直,掌心朝天。專輯名字叫《若是咱們有雙翅膀》。
勒維恩:喔……我……(聳聳肩)我要它們來幹什麼?
金妮從新開始打字。
金妮:要把它們扔掉嗎?
走廊
辦公樓昏暗的走廊。《丁克的歌》在播放。
勒維恩抱着盒子站在電梯旁。他用身體把盒子抵在牆上,騰出一隻手按下按鈕。
街道
勒維恩走在格林威治村泥濘的街道上,渾身冒汗,彆扭地把盒子捧在胸前,此時歌曲繼續播放。
門廊
盒子被身體抵在門廊的牆上,勒維恩騰出一隻手伸向樓層索引。他找到了「6A—科迪」,按下對講門鈴。
樓梯間
咱們從六樓的高度向下俯視。瞥見拾級而上的勒維恩,他已走到一半,隨着吃力的腳步,部分肩膀和抱着盒子的手臂繞着圈進入視線。
六樓走廊
筋疲力盡的勒維恩把盒子放到地上,靠在6A的門框上,喘着粗氣,敲門。
咱們跳轉至室內,錄音時出現過的艾爾打開門。
艾爾:很好,這是鑰匙。我要去澤西取我媽的車子。
勒維恩(喘粗氣):好的。
公寓內
勒維恩兩手叉腰,環顧小小的工做室。
他坐下,試探性地在沙發上彈跳幾下:這個沙發舒服嗎?他擡腿仰躺下去,看看可否舒展開身體。尺寸剛好。
他起身,把他的唱片盒推到沙發底下。盒子沒法全塞進去,有東西擋住了。
勒維恩瞄了一眼,把手伸到沙發下方,拖出一個沒有蓋的盒子,與他的盒子相似,裏面塞滿了唱片。
他抽出一張,顯然盒子裏裝的都是同一張專輯。唱片名爲《另外一種觀點》。歌手是艾爾·科迪。封面照片裏的艾爾顯得十分憂鬱,不一樣於咱們一直看到的快樂形象。
勒維恩凝視唱片。
門廊
勒維恩按下「6C—伯基」的門鈴。
稍頓。
吉恩的聲音:誰呀?
勒維恩:是我,勒維恩。
吉恩的聲音:哦?
勒維恩:我能上去嗎?
吉恩的聲音:不行。
勒維恩:唔,好吧。我能夠拿走個人東西嗎?
稍頓。
吉恩的聲音:我把東西拿下去。咱們在雷吉奧咖啡館見面。
雷吉奧咖啡館
吉恩的聲音:今晚誰中了頭彩?
勒維恩:啊?哦。我在艾爾·科迪家過夜。那麼,你準備何時去作?
吉恩:作流產?越快越好。能夠的話明天就去。吉姆不在家,我不用爲了要去哪裏編故事。
勒維恩:好的,那我看看那傢伙能不能作。
吉恩:那傢伙?我但願他是個醫生。
勒維恩:是、是,他是醫生。
吉恩:你有錢?
勒維恩:是,我有錢,不用擔憂。
吉恩:和你在一塊兒我就擔憂。
勒維恩:你沒必要。
吉恩:必須的。上帝知道你從不擔憂。你只是讓別人擔憂。就像你的避孕方法。
勒維恩:不要又開始說兩個避孕套的事。
吉恩:你壓根沒考慮過未來嗎?
勒維恩:未來?你是說像飛行汽車那樣的?月球酒店?
吉恩:這就是說你混蛋的緣由。
勒維恩:不,這是說你混蛋的緣由。嘗試描繪將來的藍圖。搬到郊區。和吉姆一塊兒。生兒育女。
吉恩:很差嗎?
勒維恩:若是對你來講這就是音樂的意義所在———搬去郊區的途徑———那麼,是的,這有點功利。有點古板。也有點可悲。
吉恩:我可悲!你纔是那個一事無成的人!你甚至沒想過要有所成就!我和吉姆至少在努力!
勒維恩一時詞窮———
勒維恩:我真的想過……我想過……
吉恩:咱們在努力!你在睡沙發!
勒維恩:啊哈,當面揭人的短可很差!
吉恩:你沒想過有所成就,因此一樣的壞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在你身上。由於這是你但願的。
勒維恩:這就是緣由?
吉恩:緣由還有———你是個混蛋!咱們可別忘了這點!一個睡別人的女人的混蛋!
勒維恩:嗬,你對本身太寬宏大量了吧!
吉恩:你今晚睡誰家的沙發?
勒維恩:艾爾·科迪家,我說過了。(他神情緊張,站起來,看向窗外)你根本不聽別人講,只管喋喋不休地說刻薄話。
吉恩看着他,不明白他爲何忽然走神了。他眼睛睜得更大了。
勒維恩:幫我照看一下東西!
他衝了出去。
外面
勒維恩在人行道上飛奔,避開了一些行人,也撞到了一些人身上。
勒維恩:嘿!
有幾我的看了看本身身邊;他們都不是他的目標。他繼續向前跑。
勒維恩:嘿!
接近追趕目標後,他目光下垂。
勒維恩:嘿!嘿!嘿!
他蹲身往前走,探身,抓住了———戈法因的貓。貓扭動、掙扎,可是隻掙扎了一小會兒,勒維恩已將他抱到了胸前。
回到咖啡館
勒維恩抱着貓進來。
勒維恩:該死的,我真走運。真謝謝你提議來這裏。
他鬼鬼祟祟瞄了一下四周,而後把咖啡杯從杯託上拿開,從小奶盅裏倒了一些牛奶在杯托裏,把貓放在桌上餵食。
勒維恩:看來小傢伙從昨天起就沒吃過東西。它是家貓。
吉恩看着貓舔食牛奶。勒維恩撫摸它,貓躲開他的手,呼嚕着繼續舔食牛奶。
勒維恩:你知道他叫什麼嗎?我忘了它的名字。
吉恩:我不知道。我和戈法因不熟。
勒維恩:感謝上帝。乖貓咪。嗯,咱們說到哪裏了?
刻薄話都說完了。對話歸於平靜。
吉恩:你說我功利。我說你是失敗者。
勒維恩:對。嗯。那是你的分類標準。
吉恩:不,那是你的分類標準。
勒維恩:知道嗎,就個人經驗而言,這個世界分爲兩種人:一種是把世界上的人分爲兩類的……
吉恩:還有一種是失敗者?
鏡頭跟蹤着貓
鏡頭貼地,貓步履輕盈地穿過艾爾·科迪的公寓。它走到了一條桌腿旁,一躍出畫。
鏡頭切入,貓落到桌上。它在一堆郵件上踏步,信件被弄得亂七八糟,直至勒維恩一手托起貓肚子,將它丟到地上。
勒維恩:這裏不是你家。
他將郵件從新理成一堆。這時公寓門打開了,艾爾走了進來,脫掉外套。勒維恩的視線被信件吸引。
勒維恩:亞瑟·米爾格拉姆是誰?
艾爾:是我。我打算在法律上更名。找個時間。這貓是怎麼回事?
勒維恩:它不會留在這裏,我要送他回……說來話長。今晚我就把他送回戈法因家。
艾爾:好的。不用,不要緊。不過,呃……今晚和明天沒問題,可是以後我女友要從波士頓過來。
勒維恩:好的,好的,這兩天要謝謝你。
艾爾:你沒想過要去芝加哥,是吧?
勒維恩:我爲何要去芝加哥?
艾爾:沒錯。
勒維恩:爲何這麼問?
艾爾:我把我媽的車子借給了一個朋友,他爲羅蘭·特納作事。你知道羅蘭·特納嗎?(勒維恩聳肩表示不知道)一個老前輩。玩爵士樂的。他不肯坐飛機。他們要開車去芝加哥參加一場演出,想找人分攤油費。
勒維恩:我沒有什麼事須要去芝加哥。不過———謝謝你,我會找找看有沒有事情作。
敞開的門
一扇門開着,一個穿制服的護士從裏間辦公室出來,進入前景。
護士:戴維斯先生?
反拍鏡頭顯示勒維恩突兀地坐在一羣孕婦中間。他站起來。
裏間辦公室
如今勒維恩隔着桌子坐在醫生加里·魯弗肯對面。
勒維恩搖着頭。
勒維恩:不,不,她確定不想讓我跟她一塊兒。
加里:好吧,那麼她應該找個朋友,能送她回家。
勒維恩:好的,我會告訴她。
加里:必須找一個週六來作,這週六我能夠作。
勒維恩:好的。我如今就付你錢,由於我見不到你了,我付現金,嗯……
他把手伸到口袋裏。
加里:不,不!不用交費!
勒維恩愕然。
勒維恩:什麼?
加里:你知道的,從上次的錢裏面扣。
勒維恩:上次的錢?你是說戴安?
加里:是的。我沒有你的電話,也沒有地址。你到底住哪裏?
勒維恩:等等,你說什麼?
加里:我沒有你的……
勒維恩:此次爲何不收費?
加里:呃?
勒維恩:爲何?
加里:嗯,你知道的。
稍頓,氣氛尷尬。
勒維恩:唔,我不知道,夥計。你如今無償工做?
加里:咳,不是,由於上次沒有作成。
更長時間的停頓。
勒維恩:什麼沒有作成?
加里眨了眨眼睛。
加里:戴安沒有告訴你嗎?(迴應勒維恩的注視)戴安沒有終止妊娠。她來告訴我,她決定……生下孩子。(再次稍頓)她沒有告訴你嗎?
勒維恩:唔……沒有。
加里:她……天哪。她讓我把她轉診給克利夫蘭的醫生。
勒維恩:克利夫蘭……
加里:給她接生……
勒維恩:那個,那個……(稍頓)我知道她會去克利夫蘭。她來自克利夫蘭。
加里:是的。抱歉,我覺得……
勒維恩:她的父母在克利夫蘭。
加里:哦。
勒維恩:孩子如今應該兩歲左右?
加里:是,我想……是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把錢還給你。我後來再也沒見過你。
地鐵車箱
勒維恩坐在人很少很多的車箱裏,胸前抱着貓,茫然地垂目凝視,沉思着,身體隨着列車的行駛輕輕搖晃。終於,他聳聳肩,擺脫思緒———無論他思索的是什麼,他的目光遊移起來。
有什麼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個拉着吊環的商務人士注視着他。這是他從戈法因家出來到市區去時見過的那我的嗎?
電梯內
戈法因家公寓的電梯裏,以前的那個管理員按壓着控制桿,懷疑地看向身後的勒維恩,樓層在門外掠過。勒維恩站在轎廂後部,將貓緊緊抱在胸前。咱們聽見拳頭敲門的聲音。
戈法因家的門
門被拉開,現出一個戴眼鏡、穿羊毛衫的矮個子中年男人。
米奇:貓回來了!(貓從勒維恩的懷裏掙脫,跑進公寓裏。米奇擁抱勒維恩)從山上歸來!勒維恩,歡迎!進來,莉蓮在廚房作她最拿手的茄盒呢。
勒維恩:哦,不用,我可不能跑來蹭飯,我只是想……
米奇把他拉進屋。
米奇:瞧你說的,吃茄盒還怕多一我的?!進來……認識馬蒂·格林和珍妮特·馮嗎?
一個看上去像猶太人的男人和一箇中國女人向他點頭,微笑致意。
勒維恩:幸會。勒維恩·戴維斯。
馬蒂·格林:哦!米奇和莉蓮玩民謠的朋友。
米奇:在咱們這裏過夜嗎?
勒維恩:不、不,我原本都沒打算在這裏吃飯……
米奇:勒維恩不住上西區。咱們見到他只能是在……
勒維恩:在我把格林威治村的朋友家輪流住了一遍以後。
米奇:咱們是他的末選。馬蒂在個人系裏工做,喬是音樂人,這位是喬·弗洛姆,他和莉蓮一塊兒演出。
勒維恩:嗨,你好。
喬:認識你很高興。
勒維恩:你演奏什麼樂器?
喬:鍵盤樂器都行,我在馬薩諸塞演奏鋼片琴和羽管鍵琴。大多數時候我是鋼琴指導。
勒維恩:能給我一支菸嗎?
喬:固然。
米奇:要不要來一杯酒,勒維恩?一點意大利紅酒?
勒維恩:固然,呃,我應該帶點禮物來的。
米奇:別說傻話,你把貓帶來了。
勒維恩:我小時候上過西格勒斯坦夫人的鋼琴課。你不認識西格勒斯坦夫人,是嗎?超大的牛皮矯形鞋?住在法爾羅卡威?庫蘭家樓上?
喬:她演奏早期音樂嗎?
勒維恩:哈里·詹姆斯的,在電臺演奏。鋼琴的話,她彈得最多的是……什麼來着……咱們彈奏……嗯,《秋波敬酒》。我不知道。聽上去像早期的。
喬:啊哈。
勒維恩:她不是趕時髦的人。
喬:唔———哈里·詹姆斯。
勒維恩:嗯,好吧。不過她的演奏很是和諧。
喬:你還彈鋼琴嗎?
勒維恩:我坐到鋼琴前,什麼都能瞎彈,可是彈得很差。不是很好聽。
喬:嗯,好聽的要求挺高的。
勒維恩:是,我贊成。因此我才唱歌。我嗓門大。
米奇:安頓說過什麼來着?勒維恩獨唱的時候……
勒維恩:對,方圓數英里以內的豬都不得安生。
嬰兒照片
插入鏡頭:一張兩歲嬰兒的照片,嬰兒長相奇怪,是亞洲人和其餘人種的混血。
在剪接點響起餐桌上的叮噹聲,還有勒維恩的聲音———
勒維恩:他……他很可愛。幾歲了?
鏡頭角度變廣,對準餐桌:他將照片遞還珍妮特·馮。
珍妮特:4月滿兩歲。他如今和我母親在一塊兒。
馬蒂:祖母們有了用武之地。
勒維恩:他叫什麼名字?
馬蒂:豪伊。
珍妮特:他已經給他取名豪伊。霍華德。
馬蒂:豪伊·格林馮。
勒維恩:什麼,嗯,格林,馮?帶連字符嗎?
馬蒂:不,是一個詞。格林馮。
珍妮特:霍華德·格林馮。
勒維恩:大家———在開玩笑吧?
珍妮特(感到不解,有些惱怒):不是。
米奇插話———
米奇:勒維恩,何不給咱們唱首歌?
勒維恩:哦,不,我……
莉蓮:哦,拜託———他唱得很棒。喬應該聽聽你唱歌。
米奇:還有馬蒂和珍妮特。
莉蓮:固然,還有馬蒂和珍妮特。
勒維恩:不,他們不用勉爲其難……
米奇起身。
米奇:我去拿個人卡拉馬祖吉他。你必須唱歌才能彈它。
勒維恩:好吧,我敢說,若是我一直拒絕,大家會覺得我只是想拿喬,這是常有的事。
莉蓮:沒錯。
勒維恩:你知道的,我不是訓練有素的獅子狗。
米奇拿着吉他回來。
米奇:簡直就沒有受過訓練。
勒維恩:對、對,好吧。哇。好琴。(他拿起琴,彈了幾段小過門)這是,這是一首很早期的歌。喬應該會喜歡。
幾位觀衆會意地輕笑。
勒維恩開始彈唱《丁克的歌》。
觀衆真心被他的演唱吸引。
勒維恩開始唱第二段時,莉蓮·戈法因加入了悅耳的高音調和聲演唱。
勒維恩中止彈唱。
勒維恩(嚴厲地):你在幹什麼?
迷人的音樂氛圍被破壞。幾位觀衆愕然。莉蓮不知所措。
莉蓮:什麼?
勒維恩:這算什麼?你在幹什麼?
莉蓮:我……
勒維恩:不要這樣作。
莉蓮:這是……這是邁克的聲部……
勒維恩:我知道這是什麼。不要這樣作。知道嗎……(他愈來愈惱火,打開琴盒,把吉他放進去)這徹底是瞎胡鬧。我不能幹這種事。我幹這行是爲了謀生,知道嗎?我是音樂家。我唱歌是爲了謀生。這不是遊樂項目。
米奇:勒維恩,拜託———這對莉蓮不公平……
勒維恩:簡直就是瞎胡鬧。我不會請你吃飯,而後提議你就中美洲人或者哥倫布發現美洲以前的什麼屁事給咱們作個講座。這是個人工做。我靠這個支付該死的房租。
莉蓮起身。她已氣得說不出話來。
莉蓮:勒維恩,那不是,這裏不是……這裏是溫暖的家!
勒維恩:我他媽的是專業人士。知道嗎,去他媽的邁克的聲部。
莉蓮:太可怕了。太可惡了。
米奇:好了好了,莉蓮……莉蓮:我要……我要……我不想待在這裏。
她哭着離開。
勒維恩:噢,她用不着離開。我走。毫無疑問。謝謝你的茄盒。很抱歉壞了大家的興致。
米奇、喬、馬蒂·格林表達挽留之意,請他保持冷靜,這時一聲尖叫打斷了他們。
你們都愣在那裏,看向莉蓮離開的方向。
一陣靜默。稍頓。
莉蓮衝了進來,抓着貓的前爪,貓臉衝外將它舉起。
莉蓮:這不是咱們的貓!
米奇瞪大眼睛。稍頓。張大了嘴巴。
米奇:哦,個人天哪!
勒維恩:什麼?……這固然是大家的貓。
米奇:哦,天哪,勒維恩!
莉蓮:它甚至不是一隻公貓。(她搖晃着貓,用它晃動的身體強調本身的話)它的陰囊在哪裏?
勒維恩:我……這是……
莉蓮:勒維恩,它的陰囊在哪裏呢?
米奇:哦,天哪,勒維恩。
黑場
淡入
透過汽車擋風玻璃拍攝的鏡頭,汽車行駛在格林威治村一條街道上。清晨,泥濘,昏暗。一個身影在路邊等候,腳邊放着吉他琴盒和一個小旅行包,胸前抱着一隻貓。
汽車減速,鏡頭切至汽車外部。
這是一輛四門大轎車。司機是一個典型的美國青年,相貌英俊,可是缺了點偶像明星的氣質。金髮向後梳成大背頭,嘴裏叼着菸頭。
勒維恩看了一下後座。一個頭戴呢帽、體型龐大的男人一動不動坐在那裏,不知道是睡着了仍是喝醉了。他的身旁放着兩根有着銀色動物造型把手的柺杖。
大背頭司機雖然已經在勒維恩跟前停下了車,但彷佛不太想理會他。勒維恩提起琴盒。
勒維恩:行李箱?
司機:已經放滿了。
他翹起拇指指向後座。勒維恩打開後座門,把琴盒豎着放進去,當心翼翼地儘可能不要吵醒那個———不知是否在睡夢中的———胖男人。男人留着山羊鬍子,戴着墨鏡,寬邊呢帽上有一支羽毛,彆着動物圖騰領帶夾,法式襯衫的雙疊袖口用手鐲箍住。
勒維恩輕手輕腳地關上車門,坐到前座。
司機掛擋,啓動車子。勒維恩有些困惑,看着沉默不語的司機———白T恤、皮夾克、雙目凝視路面。勒維恩回頭看看後座的大塊頭,大塊頭的身體隨着汽車的行駛搖晃着。
勒維恩轉向司機。
勒維恩:你好。
司機雙眼注視路面。
司機:嗯,嗨。
鄉間
稍後。
勒維恩神情茫然,頭一顛一顛的,望着窗外。
後座傳來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後座的男人動了動,咂咂嘴,左右看了看。
他看見了吉他琴盒。
羅蘭·特納:這是什麼?
勒維恩:個人吉他。
羅蘭·特納:好的,放這裏,請隨意,不用管我。
勒維恩:他說行李箱放滿了。
汽車行駛。稍頓。
羅蘭·特納:你是作什麼的,弗拉明戈舞蹈演員?你叫什麼?帕布羅?
勒維恩:勒維恩·戴維斯。
羅蘭·特納:我叫羅蘭·特納。這是個人助理,約翰尼·菲伍。
勒維恩看了看約翰尼·菲伍。
約翰尼·菲伍依舊面無表情地盯着路面。嘴裏仍然叼着燃着的菸頭,並且看上去和原來的長度同樣。
勒維恩回頭看着羅蘭·特納。
勒維恩:是,咱們見過了。我想。
切至另外一個時間
羅蘭·特納已經完全清醒,喋喋不休地說着。
羅蘭·特納:那是我最後一次到莫非斯堡。我明白,我回去不會受歡迎。我說,好吧,兄弟,我能夠管住本身,不會再回到你那狗屁小破鎮子。N表明什麼?
勒維恩:什麼?
羅蘭·特納:路·N.戴維斯?N表明什麼?
勒維恩:是勒維恩。勒維恩。L-L-E-W-Y-N。這是一個威爾士名字。
羅蘭·特納:嗯,應該有什麼特殊含義,像這樣傻不啦嘰的名字。聽着,這個你確定感興趣,我和約翰尼曾在西雅圖的「高點」俱樂部演出———還記得嗎,約翰尼?我吃了一個烤奶酪三明治,以爲不舒服。也多是由於吃了變質的培根。我上吐下瀉———簡直就像水龍頭同樣止不住。我對經理說,大家管我剛纔吃的東西叫什麼?他說是「威爾士乾酪吐司」。我說,好吧,是全部來自威爾士的東西都會讓人這樣上吐下瀉,仍是隻有這片吐司會?他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他說的話,由於他的話讓此次經歷變得有價值。他說,特納先生……天哪……那是什麼東西?
他看見貓從勒維恩的肩頭探頭窺視。
勒維恩:個人貓。呃,不是個人貓,是……
羅蘭·特納:大男人帶着一隻貓?它是你節目裏的角色?
勒維恩:不是。
羅蘭·特納:你說你是表演什麼的?弗拉明戈?
勒維恩:民謠。
羅蘭·特納:民謠!我還覺得你說你是一個音樂人。帶着貓的民謠歌手。你是同性戀嗎?
勒維恩:啊,我……這不是個人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它。
羅蘭·特納:是嗎?那麼,你帶上了你的雞雞沒有?我要告訴你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關於威爾士乾酪吐司的事,至少你不知道在「高點」他們製做乾酪吐司的方法,據經理說,「迪基·沃德洛」———你在「迪基」演出過嗎?不,你應該沒有,那是一家音樂俱樂部。他說,我問那該死的吐司,他說……(窗外有什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約翰尼,等等,這裏有一家辛克萊加油站。該你付油錢了,艾爾文。
加油站停車區
勒維恩在前景,背對咱們靠在汽車上。後景中羅蘭·特納漸漸走遠,穿過停車區向加油站走去,衣着優雅,拄着兩根柺杖一顛一顛地前行。
稍後
勒維恩從加油站辦公室出來,手裏拿着一瓶蘇打水。
約翰尼·菲伍靠在牆上,一條腿曲起,腳抵着牆磚。大拇指插在兜裏。
勒維恩瞅瞅沒有人的車箱,看着約翰尼·菲伍。
勒維恩:他還在裏面?
約翰尼·菲伍:對。
稍後
勒維恩靠坐在副駕駛座上,車門開着。他閉着眼睛。
遠處傳來吱呀的門聲。
他往外看:羅蘭·特納拐過屋角,一顛一顛地向汽車走來,比進去時的速度慢。
約翰尼·菲伍從牆邊走開,過去幫他。
汽車
行駛中。稍後。
車內靜悄悄的。勒維恩回頭看看。
後座上的羅蘭·特納眼睛又閉上了。嘴角掛着一線口水。
稍後
羅蘭·特納醒來。繼續嘮叨。
羅蘭·特納:你是獨唱演員?
勒維恩:對,如今是。
羅蘭·特納:如今?之前呢,怎麼,和這隻貓合做?你一彈C大調它就吐一個毛團?
勒維恩:我之前有一個搭檔。
羅蘭·特納:發生了什麼事?
勒維恩:他從華盛頓大橋上跳了下去。
稍頓。
羅蘭·特納:噢,見鬼,我不是指責他,我也受不了天天晚上唱兒歌《吉米弄碎了玉米》。但是,請原諒我這麼說,那也太蠢了,不是嗎?華盛頓大橋?要跳也應該跳布魯克林大橋啊。那是傳統。華盛頓大橋,誰會那麼作?怎麼,他是傻瓜嗎?
勒維恩:算不上傻瓜。
羅蘭·特納:你就是在那時候遇到了這隻貓?謝天謝地,我歷來不用搞噱頭。人們付錢是爲了看羅蘭·特納。想唱什麼就唱什麼,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周遊考察。他們付錢就是爲了看到這種自由自在。他們可不想看某個傻子唱他們已經聽過幾百次的歌。不過若是你以此爲生,願你成功。(他用柺杖使勁敲一下勒維恩的肩膀)聽着,這個你確定感興趣。我在瑞士蒙特勒看過一場演出———貝斯、鋼琴……
勒維恩:特納先生,我很好奇。
羅蘭·特納:啊哈?
勒維恩:那根柺杖和你的屁股是長短徹底匹配呢,仍是會留一截在外面?
羅蘭·特納瞪着他。
羅蘭·特納:好吧。好吧。可是威脅恫嚇對我沒有用,你想知道爲何嗎?這個你確定感興趣。在新奧爾良跟着夏諾·波佐,我研究過薩泰裏阿教,還有其餘一些被你這樣的老古板稱爲黑人藝術的東西———由於大家缺少了解。你是說你想扁我一頓?我用不着作出這樣幼稚的威脅,我只要作好本身的事。我作個人事。而總有一天你會醒悟,會納悶,爲何我有這樣的痛苦?我吃得好、睡得好、泡熱水澡,可是痛苦沒有消除,爲何會這樣?又或許這種痛苦甚至沒法具體說清楚。這要看狀況。或許這就是我作什麼事都不順的緣由?無論我作什麼,就是沒法成功,我簡直就是一事無成。個人人生是一盆狗屎。我不清楚本身如何製造出了這樣一盆狗屎。而與此同時,羅蘭·特納在千里以外笑。事情就是這樣。(稍頓)想一想吧,艾爾文。在這輛車裏,無禮行爲是行不通的。輪到你付油錢了。
加油站
羅蘭·特納一顛一顛地在後景裏向遠處走去。
約翰尼·菲伍依然在駕駛座上,勒維恩坐在副駕駛座。勒維恩的視線從遠去的爵士歌手轉向約翰尼·菲伍。
勒維恩:能給我支菸嗎?
約翰尼·菲伍:個人煙抽完了。
「咚、咚、咚」,羅蘭·特納漸漸走遠。
稍後
輪胎的摩擦聲,汽車駛出加油站。
車內
羅蘭·特納睡着了,流着口水。
副駕駛座上的勒維恩看着駕車的約翰尼·菲伍。菲伍嘴裏叼着一根點燃的煙。
勒維恩:你是音樂人?
菲伍嘴角牽起一絲微笑。稍頓———
約翰尼·菲伍:我是演員。
勒維恩:演有聲電影?
稍後
佈局相同的駕車畫面。羅蘭·特納仍在睡覺。
咱們看見約翰尼·菲伍彷佛在思索中停頓良久。而後他聳聳肩,抽出嘴裏的煙,掐滅。
他吐出一口煙霧。
他說話的時候,雙眼仍然盯着路面。
約翰尼·菲伍:柳牆狂歡會。也是……(稍頓)布里吉狂歡會。(停頓良久,盯着路面)那場演出持續了三週。原本能夠更久。可是被警察關閉了。
稍頓。勒維恩等着他往下說,可是他沒有。
餐館
勒維恩在收銀臺前。
切入收銀機響鈴的鏡頭。
一個女服務生接過勒維恩的錢,找零。
勒維恩:咱們離芝加哥還有多遠?
女服務生:三小時。可能更久一點,天氣很差。
餐桌
約翰尼·菲伍獨自坐在桌子旁,一隻胳膊肘支在桌上,大拇指抵着太陽穴,指尖夾着點燃的香菸。嘲弄般地盯着書在看,嘴巴張開。
勒維恩回到了桌子旁。他把零錢放到桌面上。
約翰尼·菲伍:哈哈哈!
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書上,從哈哈大笑漸至微笑。笑容慢慢消失。他繼續往下讀,嘴巴再次張開。
勒維恩看着空蕩蕩的餐廳。
男洗手間
勒維恩走進來。
乾淨的洗手間空蕩蕩的,天花板很高,有一長排小便池和一長排隔間。
近處一個隔間的門下方露出羅蘭·特納的腿。
考慮到私密性,勒維恩走到一個較遠的隔間,打開門。
隔間內
勒維恩蹲身,進入近景拍攝。
他坐了一下子,醞釀便意。
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遊移。有什麼吸引了他的視線。
隔板上的塗鴉寫着:你在幹什麼?
勒維恩注視着塗鴉。外面響起衣物摩擦聲,最終是撲通一聲,在地磚上發出迴響。
勒維恩皺眉。他起身。
洗手間
勒維恩從隔間裏出來,走向另外一個被使用的隔間。羅蘭·特納躺在地上,身體半現半隱。一隻胳膊露出來:外套脫掉了,袖子擼高,胳膊上扎着橡皮管。
他頭衝咱們平躺着,於是咱們能夠看見他面孔的上半部分。他神志不清,雙眼翻白,額頭閃着汗珠,身體抽搐着。
門
砰的一聲。勒維恩領着約翰尼·菲伍從新進入衛生間。
羅蘭·特納抽搐得更厲害了。
勒維恩:你陪着他。我去叫救護車。
約翰尼·菲伍神色漠然,點燃一支菸,將火柴彈了出去。
約翰尼·菲伍:不用,他沒事。(他走向地上的軀體)拿上他的柺杖。
餐廳
約翰尼·菲伍將羅蘭·特納的一隻胳膊搭在本身肩上,幾乎是拖着他走向門口。
汽車
約翰尼·菲伍把羅蘭·特納塞進後座。
被擠開的貓在座椅空着的地方兜兜轉轉。
勒維恩咣噹一聲將柺杖扔進車裏。門砰地關上。
行駛中
約翰尼·菲伍一隻手駕車,嘴裏叼着煙。
另外一隻手在調節收音機旋鈕。
間或有汽車前燈的光芒一閃而過,伴以輪胎壓過溼漉漉的柏油路面的聲音。
約翰尼·菲伍找到了一個直播電臺,「嗞嗞」的靜電噪聲漸漸過渡爲音樂聲。
咱們所在的汽車的車輪與路面接縫摩擦,發出悶響。
勒維恩放鬆頭部靠在頭枕上。
約翰尼·菲伍開始跟着哼唱一首流行歌曲。
畫面和聲音淡出
黑場
剎那的寂靜無聲被尖銳的金屬敲擊玻璃的聲音打破。
勒維恩睜開眼睛的近景特寫。
汽車停靠在路邊。
勒維恩向左看。
約翰尼·菲伍也霍然驚醒。一道亮光從他身邊劃過,伴隨另外一聲敲擊聲:一把手電筒在叩打駕駛座的車窗。
約翰尼搖下車窗。咱們從副駕駛座的視角,看到一個頭部在畫外的穿皮夾克的警察站在車外。
一輛汽車通過,車輪從警察身後嗖一聲掠過:咱們比路面低,停在路肩上。
警察用手電筒照亮約翰尼·菲伍的臉。
聲音:大家在幹什麼?
約翰尼·菲伍避開亮光。
約翰尼·菲伍:什麼?咱們只是……
聲音:這裏不能停車。
約翰尼·菲伍:咱們只是停下來休息一下。
聲音:你喝酒了?
勒維恩:他沒有喝酒。
警察微微低頭,將亮光射向勒維恩。
警察:我沒有問你。你,下車。
約翰尼·菲伍:我?
警察:你。下車。
約翰尼打開車門,下車。
警察:過來。(警察拽住他的胳膊)我要你到這邊……
勒維恩的視點:約翰尼·菲伍甩脫警察的手。手電筒掉落,一道弧形的白光從兩人身上掃過。一陣肢體糾纏,警察從新抓住了約翰尼,約翰尼拼命揮動胳膊掙脫。約翰尼的身體被扭轉,胸膛撞到車上。
勒維恩被撞擊聲驚得一縮脖子。
約翰尼被反扭着胳膊押走。
勒維恩的目光追隨他們,一半視線被車身和後座熟睡的羅蘭·特納擋住。
反扭着胳膊的約翰尼被推搡着,走向停在後面的一輛車。緩緩轉動的警車頂燈的光線隱約顯示出警察打開後車門,一手按住約翰尼的頭頂,將他塞進車內,而後坐到前座。
稍頓,警笛鳴響,警車車身一晃,猛地提速駛上路面,路肩的礫石噼啪紛飛。車子一個急轉彎。
紅色的尾燈愈來愈小。警笛聲漸遠。
勒維恩的目光從後窗移到後座。羅蘭·特納仍在睡覺,呼吸輕淺,冒着薄汗。
貓被驚擾,在座位上走來走去。
又有一輛汽車嗖的一下疾馳而過。
勒維恩的目光移到前方。
點火開關:沒有鑰匙。
勒維恩茫然地轉頭四顧。搖搖頭。
靜靜地稍頓片刻,思索着。
他作出了決定。
他打開車門,下車,關上車門。
打開後車門,取出本身的吉他和旅行包。遲疑了一下。
貓這會兒蹲坐着,擡頭看他。
稍頓。
勒維恩關上車門。
他從路肩爬上去,走到公路上。
雙向車輛都很稀少。車頭燈的光從前方、後方掃在他身上。背光源照亮了他呼出的白汽。
他往停靠的汽車車頭所朝的方向走了幾步,邊走邊回頭看。
他的視點:俯視汽車,由於汽車停在低於路面的路肩上。車內漆黑一片。
鏡頭切回至勒維恩。他又往前走了幾步。一輛汽車駛近:他倒退着走,翹起大拇指。
黑場
淡入:芝加哥郊區
黎明。
廣角鏡頭:一輛汽車在公路路肩上停下。勒維恩走出來,從後座取出本身的吉他和旅行包。
從路肩往下有一條小水溝將公路和寬闊的雜草地分隔開。再遠處的輔路上有一個公交車總站:圍牆圈起來的停車場外有一個公交車候車亭。
一陣陣風吹過。雜草叢中殘雪斑駁。
汽車駛離,勒維恩走下路肩,跨入雜草叢中,他縱身一躍,打算從水溝上跳過去。
咱們聽見啪嗒的踩水聲。
勒維恩:見鬼。(他一臉嫌惡地走到了另外一邊)見鬼。媽的。(他低頭看看溼透的鞋子和褲腳)該死。
他嘎吱嘎吱地穿過積雪殘留的雜草地,朝車站走去。
公交車內景
停靠的公交車裏只有包括勒維恩在內的兩名乘客。
車內擴音喇叭忽然響起。
司機對着手持擴音器介紹路線,可是從喇叭傳來的聲音模糊不清。
另外一個乘客坐在那裏看報,沒有聽。
司機關上車門,啓動汽車。
稍後
鏡頭透過車窗對準勒維恩。此時公交車裏已經擠滿了人。窗玻璃映出芝加哥市中心的景象。
「巧福豆」咖啡吧
人聲和盤碟叮噹聲在剪接點驟響。
勒維恩的長焦距側拍近景鏡頭。他在喝咖啡。他身後人頭攢動,都是趕早高峯的顧客:清一色男性、穿西裝,一些人還穿着大衣。前景裏是更多穿西裝的男人的身體部位。
向下切至勒維恩的雙腳。他脫掉了一隻鞋,正用穿着襪子的溼腳趾蹭掉另外一隻鞋以便晾乾雙腳。
向上切至喝咖啡的勒維恩。
切回他的雙腳。如今他的雙腳都只穿着襪子,擱在腳踏上,腳踏的橡膠面已經又溼又髒。雙腳縮回,把鞋子撥正,腳擱在鞋子上。
一個女服務生走過來。
女服務生:要加點咖啡嗎?
勒維恩:謝謝。
電話簿
兩本厚厚的黑色壓花硬紙板封面的電話簿連在一塊兒,其中一本被嘩嘩地翻到中間。
勒維恩在咖啡店的公用電話旁。
他翻動黃頁。
咱們看見他找到了一條記錄。字體用的是黑體,以區別於私人住所,寫着:「號角門」。
勒維恩撥號碼。
電話裏響起撥通的鈴聲。
勒維恩一邊聽着鈴聲一邊在報紙首頁記下地址。
鈴響了數聲。
他掛斷電話。
咖啡吧
勒維恩坐回原位。咖啡吧裏幾乎空無一人。
女服務生:咱們要換班了。
勒維恩:哦?
女服務生:咱們要換到午飯時段了。我要下班了。您能買一下單嗎?
街道
勒維恩走在街上,吉他背在身後,一隻手拎着旅行包,另外一隻手捂緊條絨夾克的領口。寒風呼嘯。
鍾
人聲迴盪的內景。
一面公共大鐘顯示:12:15。
勒維恩從側面入畫,坐到一張高靠背的木質長椅上,擡眼看着大鐘。
他頭向後仰,靠在木靠背上,閉上眼睛。
稍頓,一個乘客在前景中坐下入畫。
乘客:你聽見了去南本德的列車是怎麼回事嗎?
勒維恩睜開眼睛。
勒維恩:什麼?
乘客:你聽見廣播了嗎?要延誤多久?
勒維恩:不,我不知道。
男人起身離開。
勒維恩再度閉上眼睛。
虛化的後景中,一個穿藍色制服的男人看着勒維恩。猶豫了一下,他向咱們和勒維恩走來,形象愈來愈清晰,可是頭部在畫外。
警察的聲音:你在等哪次列車?
勒維恩再度睜開眼睛。他一時無語,注視着。
警察:有車票嗎?
勒維恩的目光不悅地凝注片刻。
「號角門」
「號角門」的戶外招牌。俱樂部的名字下面寫着:民謠、爵士樂、碳燒三明治。
如今是傍晚時分。勒維恩走到前門處,推了推。門鎖着。
他用力晃門,而後放下旅行包,雙手擋在眼睛上方從窗戶往裏看。
他退後幾步,左右看看。
俱樂部後面
這裏有一個後臺入口,勒維恩推了推,門開了。
俱樂部內景
屋內黑漆漆的。勒維恩從一個小舞臺上下來,進入屋內。
勒維恩:你好?
屋子後部有一間辦公室,門半敞着,一個年輕男人探出頭來。
男人:你好?
勒維恩:巴德·格羅斯曼在嗎?
男人:他尚未來。
男人從新消失在辦公室內。
勒維恩環顧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勒維恩:我能在這裏等他嗎?
聲音從辦公室裏傳來。
聲音:固然。可能要一小時。
稍後
勒維恩已經從桌子上拿下一把倒扣的椅子,取出了吉他,漫不經心地彈着琴。
後臺門吱呀一聲響。勒維恩中止彈琴。
巴德·格羅斯曼走進來,跺着腳上的雪。他身上穿着漂亮的大衣。
他日後面走,通過勒維恩,雖然瞧見了他,卻沒有在乎。
勒維恩大概是想等巴德·格羅斯曼先開口,卻眼看着他從面前走過,消失在辦公室裏。
隱約的對話聲。
勒維恩把吉他靠在桌邊,拎起旅行包,走到辦公室門口。
巴德·格羅斯曼和那個年輕男人從對話中擡起頭。
勒維恩:格羅斯曼先生?
稍頓。
巴德·格羅斯曼:什麼事?
勒維恩:我,唔,我叫勒維恩·戴維斯。
稍頓。
巴德·格羅斯曼:啊哈。
勒維恩:對不起———您知道我嗎?
巴德·格羅斯曼:不知道。
勒維恩:梅爾·諾維科夫把個人唱片寄給您了,大概一個月前。《勒維恩·戴維斯的心裏》……
巴德·格羅斯曼:啊,你是梅爾的人?
勒維恩:對,我之前在芝加哥———不過期間不長。呃,您喜歡個人唱片嗎?
巴德·格羅斯曼:不清楚。我沒有收到。
勒維恩在包裏翻找。
勒維恩:在這裏,就是這個。給您。(巴德·格羅斯曼接過唱片,看了看)售價五美圓。
巴德·格羅斯曼沒有反應。
他從唱片上擡起頭。勒維恩目光凝注片刻。
勒維恩:我說笑呢。
巴德·格羅斯曼:啊哈。
稍頓。
勒維恩:嗯,我對在這裏表演很感興趣,還想找個經紀人……
巴德·格羅斯曼:從梅爾那裏賺到錢了嗎?
勒維恩:沒有,嗯……沒有……
巴德·格羅斯曼:我想也是。(一絲極淡的微笑慢慢隱去,他聳聳肩)咱們來聽一曲吧。
勒維恩:你不想聽一下唱片嗎?
巴德·格羅斯曼:有必要嗎?你就在這裏。爲我唱一曲吧。(他低頭看了看唱片)從……《勒維恩·戴維斯的心裏》裏選一首。
勒維恩:好的。在這裏?仍是臺上?
巴德·格羅斯曼:不要在這裏。
稍後
勒維恩一手拿琴,一手將椅子拎到舞臺上。
他坐下,把吉他抱在腿上。
巴德·格羅斯曼坐在幾近全黑的屋子的前部。
勒維恩看看他,看看吉他。稍頓。
勒維恩:好了。
他開始彈奏。
一曲唱完。
他看向巴德·格羅斯曼。
巴德·格羅斯曼沒有任何反應。
停頓良久,而後———
巴德·格羅斯曼:我沒有看到多少「錢景」。
勒維恩和他對視,也沒有表露任何情緒。
終於———
勒維恩:好吧。(稍頓,巴德·格羅斯曼沒有起身,勒維恩也沒有)好吧。就這樣?
巴德·格羅斯曼聳聳肩,表示:「還能怎樣?」
巴德·格羅斯曼:你很好。不是新手。
勒維恩點頭致謝———儘管巴德·格羅斯曼的讚美不過如此。他猶豫了一下,而後———
勒維恩:可是我沒有———好比說———特羅伊·尼爾森有的東西。
巴德·格羅斯曼首次表現出興趣。
巴德·格羅斯曼:你認識特羅伊?
勒維恩:是的。
巴德·格羅斯曼:那孩子不錯。(如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孩子不錯。
勒維恩起身。巴德·格羅斯曼繼續道———
巴德·格羅斯曼:沒錯,他和觀衆有交流。(看見勒維恩在收吉他)聽着,我要組建一個三人組合。兩個男歌手,一個女歌手。你不是優選,可是若是你能蓄上山羊鬍子,咱們或許能夠看看你的聲音和其餘兩我的是否諧調。願意唱和聲嗎?
勒維恩:不。是的,可是,不。我有過一個搭檔。
巴德·格羅斯曼:啊哈,這是明智選擇。要問個人建議?恢復組合。
勒維恩:好建議。謝謝你,格羅斯曼先生。
殘雪斑駁的路邊草叢
公交車總站在後景中。一輪黯淡的太陽低低地懸掛在地平線上。大風呼嘯。
勒維恩順利越過水溝,向前景中的公路走來,揹着吉他,拎着旅行包。
同一地點
稍後。
如今已經是暮色沉沉:雖然還有微弱的天光,可是全部車輛都開了前燈。天下起了雪。
一輛汽車開到翹起大拇指的勒維恩身旁。一個大學年齡的平頭青年傾身搖下副駕駛座的車窗,擡頭看着他。
青年:你要去哪裏?
勒維恩:紐約。
青年:夥計,太好了!我要回新澤西的家中,一直沒睡覺———你能開車,是吧?
勒維恩:是的。
青年:你開車的時候我就睡覺,咱們一路上就這麼幹,夥計!把你的大提琴放到後面。
勒維恩打開後門,放好他的物品。青年解開安全帶,爬到副駕駛座上。
青年:你不會打算跟我說話吧?
勒維恩:不。你只須要告訴我雨刮器的開關在哪裏。
深夜
雪花更大了,在車頭燈的光照中旋轉飛舞,變成黑點輕飄飄地落在前景中的擋風玻璃上。雨刷來回擺動,發出使人昏昏欲睡的颼颼聲,將雪花掃走。
副駕駛座上,平頭青年睡着了。呼吸聲沉重而有規律。
勒維恩在駕車。蓬頭垢面。
他的目光在儀表板上搜尋,找到目標,伸出手。
收音機打開了。他轉動旋鈕,在「喳喳」的靜電噪聲中搜臺。終於,噪聲中傳來遙遠的音樂聲。微調旋鈕沒法讓聲音變得清晰。繼續搜臺。關掉收音機。
勒維恩眨眼,讓本身清醒一點。他看見了什麼東西,引發了他的注意。
移動鏡頭。一塊路標牌愈來愈近:標示的是通往克利夫蘭的岔道。
勒維恩轉頭,視線追隨路標牌。他的目光移向路標牌箭頭所指的方向。
遠處城市的燈火在飛雪中閃爍微光。
回到勒維恩的鏡頭。他的目光對着隱約的城市凝注片刻,而後回到前方。
他駕駛汽車。
淡出
稍後
雪仍在下。勒維恩一邊開車一邊朗聲唱着《西班牙女郎》。
向旁邊瞥了一眼:平頭青年仍在熟睡中。
目光回到前方,忽然大吃一驚。
幾乎就在咱們看見的同時,車頭燈光照下的運動物體已經消失在引擎罩下方。
撞擊的悶響。尖利的剎車聲。
急剎車使得勒維恩的身體猛然前衝,平頭青年亦然,接着又彈回來。但他仍然保持着綿長的呼吸。
勒維恩瞠目片刻。回頭透事後車窗看去。
除了影影綽綽飛舞的雪花,外面什麼也看不見。
勒維恩打開車門。
外景
駕駛座一側的車頭燈在前景中。保險槓上有血跡。
勒維恩走進前景查看。看了片刻。他走遠,進入後景。
他站在汽車的車尾處,注視後方的公路。
沒有車輛,一片漆黑、寧靜,雪花飄灑。路上什麼也看不見。
勒維恩的目光逡巡着。
有什麼吸引了他的視線。大約三十碼外,一個物體在向路肩下移動:是一隻小動物嗎?
勒維恩眯起眼睛抵禦風雪。一隻形似獾或者貂的動物,一跛一跛吃力地向沿着公路栽植的林木走去。咱們尚未仔細看清楚,它已經消失在漆黑的樹叢中。
勒維恩凝視的鏡頭。
汽車內
勒維恩坐進車內。
發動機在轟轟地空轉。
雨刷來回擺動。
平頭青年吸氣、呼氣。
稍頓,勒維恩把車子掛上擋。
外景
車門緊閉的汽車駛離咱們,進入後景。尾燈漸漸遠去,咱們眼前只餘飄揚的雪花。
地鐵車箱
隆隆的車聲在剪接點驟響。
時間點不明:由於咱們在地下。勒維恩坐在空蕩蕩的車箱裏,仍然帶着他的吉他和旅行包,而且———從他沒有獲得緩解的憔悴面容判斷———一直沒有睡覺。
睡眠中的勒維恩的近景
清晨,某處。
勒維恩從安詳的睡眠中醒來。他翻個身仰臥,目視上方。
乳白色的天花板,朦朧的光芒從窗簾縫隙漏進。
勒維恩用一隻手肘支起身體,看看四周,讓本身適應一下。
這是一間小孩的房間。他睡在一張兒童牀上。
手邊的牀頭櫃上放着一個紅色邊框的東西,勒維恩拿起來。
是一塊磁性畫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歡迎勒維恩舅舅。
外景
早晨。勒維恩從姐姐家位於皇后區的房子裏走出來。
大廳
鏡頭切入,伴隨迴盪的人聲。這裏是一個機構的大廳,曾經富麗堂皇的古典風格裝飾如今已經破敗。
勒維恩坐在一張破破爛爛的木桌前,對面的老者看上去更像一個藍領工人,而不是官員。
老者:不,你不行。
勒維恩:爲何?
老者:你不在註冊名單上。
勒維恩:唔,好吧。你能把我加入註冊名單嗎?
老者:我?我不能。
勒維恩:爲何?
老者:爲何你以爲能?
勒維恩:我不知道。由於我是共產主義者。
老者忽然來了點興趣,覷了覷四周,而後傾身、壓低聲音———
老者:沙赫特曼派?
勒維恩:什麼?
老者(露出「我搞錯了」的表情):不是。不是那麼回事。你不是在職船員。
勒維恩:我不是在職的。
老者:這是另外一種說法。
勒維恩:這是航海術語嗎?
老者:你不是在職船員,要繳會費。繳完費,你就能從新登記入冊,我可讓你出海。「門僕」號有一個職位,一級水手,本週五下午6點起航。
勒維恩往錢包裏看。
勒維恩:我要付的錢,他們能不能從———好比說———第一週的薪水裏扣?我不會不認帳的,我就像你那該死的罐頭裏的沙丁魚。
老者:哦,他們不會這麼幹。你必須是在職船員才能出海。
勒維恩結束了翻錢包的動做。
勒維恩:好吧。哇。我就只有這麼多了。如今身無分文了,夥計。一貧如洗從頭開始。我能夠把錢交給你嗎?
老者:能夠。我給你寫一張收條。還有碼頭和船號,以及時間。你的海員執照還在吧?沒有執照不能出海。
勒維恩:是的,我有。
老者:好的。給你。「勒維恩·戴維斯」。你不會是休的孩子吧?
勒維恩:正是。
大海
鏡頭眺望灰色的大海、灰色的天空。海浪輕輕拍打着前景中的巖岸。
一棟笨重的磚砌的機構大樓面朝大海。哥特式垂直門廊上是大樓的名字:蘭福爾。
樓內
靠近一扇室內門的瓷磚牆面上的金屬框裏插着一張卡片。卡片下方是一個玻璃展現窗。卡片上用記號筆寫着兩個名字:休·戴維斯、約翰·科西卡託。
玻璃窗裏展現了一些我的記念物和快照。其中一些照片是一個穿毛衣的老人抱着小外孫和喬伊以及另外一個男人———估計是喬伊的丈夫———的合影。玻璃窗裏還有一個瓶中船、幾張祝福卡。
畫外響起推門的聲音。
房間內
戴維恩拿着吉他進入房間。
勒維恩:嗨。
休·戴維斯坐在窗邊,但沒有往外看。勒維恩進來時,他沒有擡頭。
房間的另外一位住客在離窗子較遠的牀上,從天花板上垂下的簾子幾乎將他徹底遮住。咱們只看見一雙穿拖鞋的腳。
勒維恩放下吉他,把椅子轉了個方向,坐到父親對面。
勒維恩:你好嗎?(沒有應答,不過他彷佛也沒有期望聽到回答)我要離開了,爸爸。有一段時間不能來看你,我要出海。
父親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可是沒有什麼表情。
兩人對視少頃。
勒維恩站起來從齊胸高的窗子往外看。
勒維恩:嘗試一些新的東西。(他注視窗外,稍頓)個人意思是,重操舊業。
他的視點:停車場、溼地、大海。
他望着窗外,聳聳肩。從新坐下。
勒維恩:你好嗎?
老人的目光跟着他來回轉。
勒維恩俯身拉開吉他琴盒,取出吉他。
勒維恩:好吧,聽聽這個。你之前很喜歡聽這首歌。
他稍稍練了練手,而後開始彈唱《西班牙女郎》。
老人看着他唱歌。甚至一度移動目光看着他捻動琴絃的手指。
歌曲唱到第二段。老人神情恍惚,目光移向窗外。注視窗外好一下子,而後在歌曲唱完後回到勒維恩身上。最後一個和絃經久迴盪。兩人對視,彷佛沉浸在漸漸飄散的音樂中。
停頓良久,而後勒維恩輕輕地「哇」了一聲。
又是片刻的靜默,他更加肯定地「哇」了一聲。
他瞥了一眼約翰·科西卡託,再看向本身的父親。
他意識到本身仍然抱着吉他,霍然一驚,俯身將吉他輕輕地放進琴盒,站起來。
走廊
整個走廊一眼望去的廣角鏡頭,耀眼的陽光照在漆布地面上,在瓷磚牆上留下一道道光影。勒維恩在後景中,只是一個小小的身影,從父親的房間裏出來,沒有帶吉他。
走到走廊上以後,他駐足,來回掃視一下長長的走廊。
他向咱們走來,扭着頭朝通過的房間裏看。
他邊走邊向一旁看。他停下腳步。
一個年輕的黑人護理工在一間空房間裏整理牀鋪。
勒維恩:打擾一下。(護理工擡起頭)能不能……麻煩你……我父親,呃,出了點意外,呃……可能須要幫助……他須要清洗一下。
皇后區的房子
勒維恩拿着吉他走進來。他的姐姐在廚房的爐竈旁,一個6歲的男孩坐在桌子旁吃東西。
喬伊:他怎麼樣?
勒維恩:很好。很高興看到了我理應期待的事。
喬伊:什麼?勒維恩。
勒維恩:我沒有開玩笑。如今我什麼都想通了。是的,經歷一段痛苦的歲月,可是最終你會有放鬆享受的時候,飯菜端到面前,甚至不用站起來拉屎。
喬伊:勒維恩!丹尼還在這裏呢!
勒維恩:對不起。
喬伊:你怎麼回事!真是丟人!
勒維恩:對不起。很高興見到他。真的太好了。你把個人文件盒放在哪裏了?
喬伊:什麼?
勒維恩:從家裏拿出來的,個人文件盒呢?
她瞪着他。
喬伊:你叫我把東西都扔掉。
他瞪回去。
勒維恩:全部舊物都扔了?真他媽見鬼,喬伊,你把個人文件盒扔掉了?
喬伊:勒維恩!
勒維恩:知道,不能說髒話,只不過如今我他媽的又得去工會辦事大廳!盒子裏有個人海員執照,個人天哪,喬伊!
她走近勒維恩,以避免丹尼聽見。咬牙切齒地低語。
喬伊:是你叫我扔到外面去的。我照你說的作了。我要你離開。出去。
勒維恩(憤怒地,毫無歉意):他媽的。沒錯。我知道,我是混球,對嗎?
喬伊:沒錯。
勒維恩看着吃東西的小孩。
勒維恩:丹尼,你舅舅是個壞蛋。
丹尼:好的。
樓層索引
熟悉的玻璃面板的樓層索引,上面顯示有「6C—伯基」。
一根手指入畫,按響對講門鈴。
聲音傳來———
吉恩:你好?
鏡頭角度變廣,對準門廊,勒維恩揹着吉他,手裏拎着旅行包,身體前傾,對着圓形的密孔網———
勒維恩:是我,勒維恩,別掛斷,我不是想留宿,只是要找個地方放個人東西,拜託,我一直拖着東西處處跑,很累了。
樓上
吉恩讓勒維恩進入公寓。示意哪裏能夠放東西。
吉恩:沙發底下。你準備去哪裏過夜?
勒維恩:不知道,我只須要待兩晚,五大行政區裏總會有一個不嫌棄個人人吧。你感受怎麼樣?
吉恩:很好。爲何這麼問?
勒維恩:對不起。那麼手術順利?
吉恩:我週六作手術,天哪,勒維恩,你他媽的甚至不記得?
勒維恩:哦,對了,哇。我離開了一段時間———感受彷佛好久,可是我想其實只有幾天,嗯。是的。對不起。
吉恩:你去了哪裏?
勒維恩:芝加哥。
吉恩:爲何?
他搖搖頭,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勒維恩:嗯,沒什麼。
吉恩:尼克明天會讓你去演出,賺點錢。
勒維恩:不,他不會。我不到一個月前在他那裏演出過。
吉恩:他會。我拜託了他。
勒維恩:哦。謝謝。你真是太好了。可是我要走了,不幹了。回去繼續跑商船。
吉恩:什麼?就這樣了?(勒維恩聳聳肩)明天的演出也許對你有好處。
勒維恩:第八百次在「煤氣燈」咖啡館表演?是嗎?
吉恩:呃。你另外還有一個節目。(勒維恩笑了)可是《時報》會有人到場。
勒維恩:真是他媽的大買賣!對不起……謝謝你的關心。沒有用的,並且我累了。
吉恩:你累了?
勒維恩:我他媽的太累了。我原本覺得我只是須要好好睡上一晚,可是狀況比這更嚴重。但仍是要謝謝你。謝謝你的努力。我愛你。
這話讓吉恩發自心裏地笑了起來。
吉恩:哦,得了吧。
仰拍鏡頭
勒維恩在工會辦事大廳裏。
勒維恩:你在耍我嗎?
此次的老頭不是第一次見到的那個。
老頭:怎麼耍你了,老弟?
勒維恩:更換執照要八十五美圓。
老頭:你不應把執照弄丟。你該保存好。
勒維恩:我不可能———我上哪裏……他媽……好吧……那麼把錢退給我……(他翻口袋)我他媽的保存着這樣東西。今天早上我剛繳納了會費,一百四十八美圓,這是收據。
老頭:哦?你沒有……咱們不會退給你會費。你腦子進水了吧?
勒維恩:我早上剛剛交的!四小時前!
老頭:哦?
勒維恩:等等、等等———你是說我既不能上船工做,也拿不回這些錢?
老頭聳聳肩,看着收據。
老頭:這些是你欠工會的會費……據說,你是休·戴維斯的兒子?
勒維恩:對。
老頭:他怎麼樣?
勒維恩:他媽的好得很!事實上,他一直在問候你!
「煤氣燈」咖啡館
三個穿絞花粗線毛衣的愛爾蘭人正在表演傳統民族音樂。
屋裏盡是人,一些人背靠在吧檯上觀看。勒維恩是惟一坐在吧檯旁、面對吧檯的人,手裏拿着酒。
尼克·波爾科坐過來,抱着勒維恩的肩膀。
尼克:嗨。明天咱們要聽你唱。
勒維恩(淡淡地):我想是的。
尼克:嗯———歡迎你來。(沒有聽到回答)你以爲這幾我的怎麼樣?
勒維恩轉過身,手裏仍然拿着酒,陰鬱地注視舞臺。
最終———
勒維恩:毛衣不錯。
尼克也盯着舞臺,張着嘴,點頭。
終於———
尼克:知道嗎,你他媽的簡直不會相信這裏的租金有多貴。這什麼狗屁的民謠,我不懂。(兩人都盯着舞臺)你認識什麼喜劇演員嗎?
稍頓。
勒維恩:只有你,尼克。
尼克(謙虛地):噢,不敢當。(注視舞臺,稍頓,富有哲理地侃侃而談)喜劇演員,他們大多數看上去並不喜劇。像精明的猶太人,整體而言。我以爲你看上去能搞笑。而另外一方面,民謠表演要看上去好看。至少他們看上去很好看。吉姆和吉恩在咱們這裏很受觀衆歡迎。知道爲何嗎,勒維恩?這些人,他們中不少人到這裏來看演出,是由於———他們想上吉恩。這就是他們來的緣由。還有一些人。有些傢伙,勒維恩,他們來這裏是由於他們想上吉姆!嘿嘿!他們想上吉姆,懂個人意思嗎?
勒維恩:你的意思是他們想上吉姆。
尼克:沒錯!(點頭)沒錯。嗯。(嘆口氣)我嘛……我只上了吉恩。
愛爾蘭三人組合的歌唱表演在掌聲中結束。尼克的這句話讓勒維恩的視線從舞臺轉了過來。
勒維恩:啊?
尼克爲三人組合擂掌。
尼克:哦耶。哦。你要知道。你想在「煤氣燈」咖啡館表演的話……
尼克聳聳肩。
勒維恩的目光更加陰鬱,轉回舞臺。
勒維恩:哼。
愛爾蘭歌手:謝謝,女士們先生們,謝謝大家。謝謝尼克·波爾科,讓咱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來自阿肯色州的伊麗莎白·霍比。
一個老女人拿着自動豎琴登上舞臺,微笑致謝。她金髮乾枯,面容憔悴,骨瘦如柴,笑容雖然溫和,卻顯露出她缺了一兩顆牙。
伊麗莎白·霍比:謝謝,女士們先生們。大家真是太好了。謝謝。這是我第一次在紐約演出……
勒維恩高喊———
勒維恩:你是怎麼獲得此次演出機會的,貝蒂?
屋內響起一些鬨笑聲。
伊麗莎白·霍比慌亂地舉手擋住眼睛上的光。
伊麗莎白·霍比:嗨?
勒維恩意味深長地看着尼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臺上的女人,頭歪向一側表示提問。
尼克·波爾科笑了。
尼克:噢,得了吧,勒維恩,你要給我一點信任。
伊麗莎白·霍比:我要唱一首歌,和我唱的大多數歌同樣,這首歌伴隨我成長。
她開始演奏、歌唱。
勒維恩:你的乾草捆在哪裏呢!(其餘顧客側目、發噓聲)你的玉米芯菸斗呢?你穿着格子短褲嗎?讓咱們看看你的短褲!
尼克:行了,勒維恩。夠了。
他甩掉尼克的手。
勒維恩:我恨他媽的民謠。
尼克向一個酒保示意。
尼克:好吧,艾迪。咱們須要讓鮑勃來一下。
勒維恩:去他媽的鮑勃!去你媽的,尼克!
「煤氣燈」咖啡館的門前
俱樂部正門前的廣角鏡頭,勒維恩在酒保和另外一個男人的推搡下跌跌撞撞地出來了。
等待第二時段的人已經開始排隊了。勒維恩怒視旁觀者,一邊邁步走開,一邊———
勒維恩:這裏的演出簡直是狗屁。三個愛爾蘭佬加一個摩西奶奶。
街道
廣角鏡頭裏的一個電話亭。
天颳着風,車輛不時駛過。
電話亭裏的勒維恩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他沒有在打電話,而是一動不動地垂目研究着手裏的東西。
咱們跳轉至亭內,勒維恩將另外一隻手伸向手裏的東西———他的通信簿,已經翻開。他翻了一頁,停頓片刻,再翻一頁。
正在打開的公寓門
米奇·戈法因笑容滿面地出來。
米奇:勒維恩,請進!莉蓮正在作她拿手的塔博勒沙拉!
勒維恩:謝謝,米奇。真的很是感謝,通過上次的事。我簡直沒法形容我有多麼抱歉……
米奇:哦,別提了!說到邁克咱們都有點情緒化。咱們是以不一樣的方式發泄出來。他曾經那麼有活力。那麼有才華。實在是一大損失。一大損失。
勒維恩:是的。嗯、嗯。
米奇:你能和咱們在一塊兒待多久?
勒維恩:就一兩天,若是沒問題的話。就到我肯定下一個……呃,下一個……
米奇:這是夏萊恩·甘布爾和多迪·甘布爾。這是勒維恩·戴維斯,咱們的民謠歌手朋友。夏萊恩認識吉姆·伯基。
夏萊恩:你是吉姆和吉恩的朋友!
勒維恩:嗯……算是吧……
夏萊恩:吉姆給咱們聽了那張唱片———《拜託,肯尼迪先生》。很是瘋狂。
多迪:太有趣了!必定會大熱,哈。唱片版稅,應該能夠收取很長一段時間。
勒維恩目光凝滯,而後點點頭,毫無表情地———
勒維恩:啊哈。
夏萊恩:真但願我是幹你這行的———火一把就能讓你安枕無憂。
勒維恩:嗯,是啊,我……
莉蓮:勒維恩!
她笑容滿面地出來,手裏捧着一個大碗。她連忙將碗放到桌上,以便擁抱勒維恩。
勒維恩:嗨,莉蓮。
莉蓮:對不起,我給你形成不快……
勒維恩:不,不!你在向我道歉嗎?天哪,莉蓮,我———真見鬼!
他脫離她的擁抱,向下看去。
一隻白色的波斯貓一溜小跑進來了。
勒維恩:哦,太好了。大家有了一隻新貓。
米奇:不是。
莉蓮:他回來了。
她把貓抱起來。
米奇:他本身找了回來。
莉蓮:昨天早上門衛聽見撓門的聲音。
米奇:一大早。凌晨時分。
莉蓮:看見了嗎?
她託着貓的前爪把它舉起來,肚皮朝外。
勒維恩從貓的陰囊看向莉蓮。
勒維恩:看什麼?
莉蓮:尤利西斯。
勒維恩:我不是……這是它的名字?
稍後
勒維恩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燈都關了。公寓裏靜悄悄的。
他把口袋裏的東西掏空,放到邊桌上。一邊口袋裏是硬幣和地鐵代幣。另外一邊口袋裏是他的錢包。他撥弄着紙幣隔層:裏面有六美圓。
他搖搖頭,把錢包扔到邊桌上。
再稍後
勒維恩的近景:他閉着眼睛平躺着,已進入深度睡眠,呼吸均勻。
久久的停頓後:「噗」的一聲輕響,勒維恩發出「噢」的一聲驚呼,身體繃緊,眼睛倏地睜開。
片刻後他反應過來本身身在何處,往胸前看去。
貓的近景:它站在勒維恩的胸膛上,回瞪着他,發出響亮的「呼嚕呼嚕」聲。
次日早晨
昏暗的走廊通往光線明亮一些的書房。
勒維恩探出頭。
勒維恩:嗨?
沒有人回答。
他走出來,穿着睡衣沿着走廊走去。
公共走道
公寓門外。
穿戴齊整的勒維恩走出來,出門時用一隻腳把貓阻在屋內。
街道
勒維恩走在街上。稍後,他的注意力被一旁的什麼東西吸引。他慢下腳步,看着,而後駐足。
他的視點:一隻家貓的圖片。它的兩旁各有一隻狗。三隻寵物在野外。
勒維恩看着。
視點變寬:圖片是電影院燈箱裏的海報,影院尚未開門。
這是影片《一貓二狗三分親》的海報。上面的宣傳語寫着「一部奇幻的寫實劇」。
勒維恩目光凝注,此時音樂淡入:勒維恩演唱的《我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俱樂部
音樂先入。勒維恩在「煤氣燈」咖啡館,處於聚光燈下,和影片開頭同樣。
他在掌聲中結束演唱。
勒維恩:謝謝。也許大家之前聽過這首歌,可是有什麼關係……
他起身欲走,又回到麥克風前。
勒維恩:……一首歷來未曾是新歌也永遠不會過期的歌,那纔是民謠。
掌聲漸息,有什麼吸引了勒維恩的目光。
尼克·波爾科在向勒維恩點頭,笑容滿面。
尼克:夥計,你昨晚有點失常啊。
勒維恩:是,對不起,尼克。我混蛋。
尼克:哦,我一點也不介意。我甚至贊成你關於音樂的那些話。不過這話由你說出來真是很搞笑。
勒維恩:對,我就是個搞笑的傢伙。
尼克:一點沒錯。得了,後面有人找你。
勒維恩:是誰?
尼克:一個穿西裝的傢伙。
畫面外的一陣喧譁聲吸引了勒維恩的目光。
煙霧瀰漫的聚光燈下,背對光源,一個頭戴荷蘭帽的年輕男人帶着吉他和口琴架坐到舞臺的凳子上。
後巷
俱樂部的鐵門打開,勒維恩走出來。一個瘦削的男人靠在巷子對過的牆上抽菸,年紀比勒維恩大,穿着過於肥大的西裝。他打量了一下勒維恩,而後操着肯塔基口音道———
男人:你是個搞笑的傢伙,嗯?
勒維恩:什麼?
男人扔掉菸頭,站直身體。
男人:非要那麼大嘴巴嗎,搞笑的傢伙?
勒維恩:非要———什麼?那是個人工做。爲了謀生。你是誰……
男人:你的工做?拿臺上的人開玩笑。在臺上唱歌的人?
勒維恩:對不起,什麼?我……啊!
男人一拳打在他的嘴上。
男人:昨晚上你在觀衆席上滿嘴噴糞?
勒維恩捂着嘴。
勒維恩:哦,天哪。你胡說。那是表演。
男人:那不是他媽的同性戀表演!(又揍了他一拳)……不是你的表演!
他接着又是一拳,勒維恩跌倒在巷子的爛泥地上。
勒維恩:這裏又不是歌劇院,混蛋!
男人踹勒維恩。他防護性地蜷成一團,前臂護着頭,吼叫———
勒維恩:這裏是他媽的俱樂部。
男人又踹了一腳。
男人:咱們會離開這個污穢地方。這裏留給大家,混蛋。(繼續踢踹)我妻子在臺上唱歌的時候你滿嘴噴糞!當時還有錄音師在場,你這該死的同性戀!我帶她回家的時候她一直在哭!
隨着踢踹和勒維恩的防禦反應漸歇,咱們聽見俱樂部裏演出的聲音。鮑勃·迪倫在演唱《離家之時我還年輕》。
男人沿着巷子大踏步走去。
勒維恩蜷縮了好一下子。直到肯定再沒有拳腳襲來,他纔開始緩慢地、痛苦地伸直身體,用一隻手查探傷處。
男人消失在巷子轉角。
勒維恩試探性地一腿屈膝支起身體,再進一步直起身子。他搖搖晃晃地向巷口走了幾步,一隻手扶在牆上保持平衡。
在巷口處,他背靠牆緩緩蹲下,向街道上男人離去的方向看去。
男人已走過了半個街區。擡起手,吹口哨將迎面而來的一輛出租車召至跟前。鑽進車裏。
少頃,出租車再度啓動。
車子通過巷口時,勒維恩用兩根手指輕抵額頭致意。
勒維恩:再會。
出租車駛過。
車尾燈漸漸遠去。
切至黑畫。
(全劇終)
註釋:注1:格林威治村,美國紐約市西區的一個地名,美國反主流文化的大本營,自19世紀末起,藝術家、激進分子、叛逆者開始在此彙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