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盪十年》6、改革開放的上半場落幕—2012

 

改革進入下半場
 
到了2012年,這一年的11月,中共第十八次全國人民表明大會召開,選舉爲習主席全黨總書記,中國新的政治時代和經濟時代到來。剛剛過去的胡溫十年成績單是:

 

中國GDP平均每一年都保持了近兩位數的增加,總額翻了四番,相繼超越德國、日本成爲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世界最大出口國和第二大進口國,全球第一大儲備國。

 

而與此同時,咱們也看到了困擾中國經濟的種種難題:

 

國進民退的模式讓民營企業融資困難,沉重的稅務壓力讓他們在嚴峻的經濟形勢下難以生存,資本紛紛外逃。

 

經濟產業結構的畸形,已經到了不起不進行調整的地步,咱們過度依賴出口,做爲拉動經濟發展的三駕馬車之一的消費,並無發揮真正拉動內需的做用。

 

再有,地方政府爲了追求鉅額投資而大規模舉債,危機四伏。並且,環境惡化等一系列的問題也接踵而至。

 

也就是從這一年開始,《經濟學人》雜誌,把關於中國的報道從亞洲板塊當中剝離,作成一個單獨的門類。在此以前,只有美國能享受這一待遇。其中緣由天然是很清楚的,由於中國已經成爲一個超級大國,你已經很難用「發展中國家」這樣的視角來描述和觀察。

 

雖然咱們在經濟體型上,已經十分龐大和健壯,可是在成長模式上,中國依然陷入了苦惱的制度瓶頸和路徑依賴。那些本來支持經濟增加的基本要素,像是土地成本和勞動力成本優點,環境可持續的代價,都開始逐一的消失。從種種的跡象咱們都看到,中國改革開放的上半場已經結束了。
 
內外堪憂

 

在2012年,不管是外貿仍是內貿,都是讓人憂心忡忡。啓動於三年前的那場「四萬億計劃」,在隨後的幾年裏造成了炙熱的投資熱浪,可是由於內需消費,不管從品類仍是商業模式創新上,始終沒有尋找到突破口,到2012年的時候已如強弩之末,甚至揮發出若干負面效應,增加再次停滯。

 

若是在這一年,咱們沿着海岸線駕車從南到北,一行數千裏,通過的每個產業園、開發區、碼頭或工地,均可以看到冷清不振的場景和忐忑不安的人們。在媒體上,愈來愈多的人開始討論企業的轉型升級,可如何轉型、怎麼升級呢?有些企業主更是嘆息「不轉型是等死,轉型是找死」。

 

在消費品市場,比較有表明性的運動服裝產業,繼續經受着關店潮的洗禮。上期節目中提到的匹克和李寧,平均天天都要關閉3家店和5家店。僅僅2012年上半年,全國42家上市服裝企業的擠壓存貨總量就高達了483億。

 

在這一年的春秋兩季廣交會上,都出現了訂單大幅下滑的景象,境外採購商人數同比減小超過10%,出口成交額同比降低9%,都創下了歷史記錄。而廣交會的日趨冷淡這僅僅只是個開始,在將來的5年裏,成交額將繼續不斷下滑。

 

「世界泵王」梁穩根

 

那相比於消費品市場,在能源和重工業領域的景象就更爲蕭條了。隨着基礎設施投資的相繼完成,鋼鐵、煤炭都出現嚴重的產能過剩,他所帶來的痛苦時期也將長達5年之久。咱們能夠從三位企業家的身上,看到這個經濟局面的反覆跌宕,和步步驚心。

 

在2011年的富潤富豪榜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名字,梁穩根。他是三一重工的董事長,以700億的我的資產成爲當年富豪榜的第一名。梁穩根所在的混凝土輸送泵行業,在1995年先後的時候,國外產品佔據了中國市場的95%。而在三一重工等中國企業的努力下,不到10年的時間完成了逆襲。

 

梁穩根的企業確實創造了不少的記錄,在02年,三一混凝土泵把混凝土送上了406米高的施工面,把世界紀錄提升了將近100米。它擁有中國第一臺自主知識產權的37米泵車,全球臂架最長的86米泵車,亞洲第一臺千噸級全路面起重機,全球重量最大的3600噸級履帶起重機等等。

 

梁穩根是名副其實的「世界泵王」。

 

而絕不誇張的說,這正是由於中國城市化建設的空前容量,才爲三一重工這樣的中國企業創造了超越國際同行的世紀性機遇。每一項百億工程、每一座摩天大樓都爲新技術的突破創造了可能性。

 

在2009年的「四萬億計劃」中,三一重工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之一。當年,三一的泵車都還在生產線上,客戶就已在外面焦急等待,而且主動要求不須要調試,有問題本身承擔,只求儘快交貨就行。

 

甚至有一次,產品剛剛出廠,一位客戶拿了塊磚頭立馬衝過去,照着窗戶,‘哐’的一聲把玻璃砸碎,而後說這臺出廠價高達百萬元的‘有質量問題’的攪拌車是本身的,誰也別想搶,誰也無法搶」。

 

在隨後的兩年,三一的各項業績連續同步增加超過70%,營業收入突破800億,股價一度達到1370億元。這才成就了梁穩根登頂中國富豪榜。

 

但是到了2012年,隨着基建投資的降溫,工程機械行業開始進入寒冬。三一的營業收入不斷降低,到了2016年的時候,就只有五年前的五分之一,員工也裁掉了大半。梁穩根的財富成就,終成曇花一現。

 

「光伏大王」施正榮

 

第二位要說的企業家名叫施正榮。咱們曾經在2008年的那期節目當中提到過他的名字。他出如今當年的胡潤富豪榜當中,當時我說08年的富豪榜是一張帶有宿命性的失意者名單。而榜單上的施正榮即將迎來他悲慘的命運。

 

施正榮一度被當作是海歸科學家創業的標本。

 

2000年,他從澳大利亞回到江蘇無錫。6年以後他以32億美圓的我的資產,成爲了新晉的中國首富。施正榮求學期間,師從「太陽能之父」馬丁.格林,掌握了十多項太陽能發明專利。回國以後創辦尚德電力,正遇上中國大力發展光伏產業。

 

他的創業第一天就獲得了無錫市政府的全力支持,政府出資650萬美圓做爲啓動資金,在土地和政策上予以全面傾斜,甚至派出剛剛退休的經貿委主任擔任尚德的首任董事長,爲施正榮處理各方關係。而當企業走上正軌,即將赴美上市前夕,政府讓國有資本退出,而且安排董事長退位。

 

在中國的整個企業歷史上,施正榮和尚德的案例是極其罕見的,他居然在股權改革上吃到了全部的紅利,並且沒有遭受到任何的質疑。

 

在中央及地方政府的政策刺激下,中國的光伏產業經歷了長達十年的大躍進,全國有600多個城市把光伏做爲戰略性新興產業,多晶硅爐像大鍊鋼鐵同樣遍地開花,大多光伏企業都獲得了中央政府的產業補貼和地方財政的扶持。

 

曾有媒體感慨的說:「 在過去十年來,若是說有一個行業籠罩的光環、創造財富和吸引資本的能力能與互聯網相媲美的話,那必定是光伏;而若是有一個產業激發地方政府的追逐熱情超過房地產的話,那也必定仍是光伏。

 

到2010年先後,中國光伏產業從無到有,產能佔到全球一半以上,全球前十大光伏組件生產商中,中國包攬了前五名。

 

施正榮尚德的成功,被認爲是「地方政府公司主義」的一次標誌性勝利。在無錫,施正榮成了城市的名片,他的巨幅照片被立在了高速公路的入口,市政府甚至還爲他塑了一座寬3米高兩米的巨幅半身人像。有一位當地的政府官員說,對於無錫來講,尚德的政治意義遠大於經濟意義。其餘的產業,無錫在全國未必首屈一指,可是光伏產業,尚德但是世界第一。這極大的知足了無錫市政府的虛榮心。

 

然而可怕的是,中國的光伏產業是一座建造在沙灘上的漂亮城堡,它90%的原料都依靠進口,而90%的產品則全數出口,最重要的原材料多晶硅,也基本上掌握在國外廠商手中,價格最高時甚至達到每千克400美圓以上,佔整個光伏產業鏈利潤的70%。2011年,受歐洲債務危機影響,美國和歐洲開始對中國光伏產業開展反傾銷、反補貼的「雙反調查」,直接就致使了全行業的大雪崩。

 

在經營行爲中,施正榮比「單純而無私」的無錫市政府要精明得多。

 

他組建了四家獨立於尚德體系以外的本身的私人家族企業,業務是向尚德提供原材料,所以造成了利益關聯。其中三家公司在兩年的時間裏,獲利25億元,還有一家與尚德簽署了15億美圓的長期供貨合同。更誇張的是,這些家族企業同時還獲得了尚德的20億元擔保資金。

 

後來,在尚德危難的時候,施正榮拒絕拿出我的資產拯救尚德,他的「科學家理性」打敗了企業家的倫理和血性。最後,尚德破產重組,當地國企成爲政府的指定接盤俠。而施正榮的巨幅宣傳照在2012年的8月被悄悄撤下,他的名字在無錫,也成爲了一個尷尬的禁忌。

 

「造船大王」張志熔

 

最後一個要說的企業家叫作張志熔,是當時最激進的「造船大王」,他的 盛重工,在短短6年時間裏迅速成長爲第一大民營船企。

 

隨着09年「四萬億計劃」的推出和銀行大規模放貸,造船產業被赫然列入「十大振興產業」之一,受到地方政府和金融機構的強烈青睞,上千億資本瘋狂涌入,中國的造船熱浪平地捲起。一年以後,2010年,我國就超越韓國成爲世界造船第一大國。

 

在這股造船運動中,沿海的江蘇、上海、浙江、山東、廣東等省展開了一場大競賽,其中,江蘇省遙遙領先。而在江蘇省,張志熔又是最兇猛和高調的一位。熔盛重工在10年接下了46搜船舶的訂單,銷售收入126億。11月,香港掛牌上市,募集資金140億港元。而就在彈冠相慶超越韓國的同時,也有人意識到造船業的將來並不容樂觀,可能出現嚴重的產能過剩。

 

可是在張志熔看來,產能過剩是未來的事情,目前的訂單多到接不完,即便未來有風險,央企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如今先很賺一筆再說,未來實在不行了,再作其餘的。可是局勢的猛烈反轉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

 

2012年2月,溫州船王陳通忽然失聯,被爆出11億鉅額負債沒法償還。陳通跑路是造船業危機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接下來的一年,全國3400家造船企業全數陷入資金緊張,訂單銳減的困境,2000多家造船企業倒閉歇業。這一年年末的國務院會議上,造船業從「十大振興產業」名單中劃出,被明肯定義爲「產能過剩」。

 

從「世界泵王」「光伏之王」到「造船大王」,他們的起落在世界工業史上都堪稱經典,並且不可複製。

 

本輪經濟週期中的四大特徵

 

在一個由強勢政府主導的市場經濟環境中,資源的配置模式十分極致,它既足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聚合能量,拉動經濟的復甦,對任何一個產業形成戰略性的調整。可是同時呢,也是由於這隻「看得見的手」的干預,形成了資源錯配和浪費。

 

咱們能夠把2008年年末到2012年視爲一個經濟週期,吳曉波在書中爲咱們總結了這個週期當中的四個重要特徵。

 

  • 其一,中央政府對產業經濟的主導能力很是強悍,而其政策的傳導性則更會層層加碼。不管是機械裝備、光伏仍是造船業,在四年時間裏的規模擴容均非頂層設計時所預想,而出現了倍級的擴容效應。它很是容易造成GDP意義上的大勝利,而後又會在下一輪週期調整中發生嚴重的失控。
     
  • 其二,中國政府始終沒有擺脫對投資的路徑依賴。相比於內需消費的喚醒,以大規模貨幣投放爲基礎的基礎設施投資,無疑是一劑立見成效的猛藥,可是,它所形成的後遺症則不可避免。
     
  • 其三,隨着人口紅利的消失和城市化運動進入中期,外延式發展的邊界漸漸出現,陡然增長的製造能力很容易在週期波動中出現戰略性過剩,終而形成企業的危機和社會資源的巨大消耗,以效率提高和技術創新爲主題的轉型升級已經勢在必行。
     
  • 其四,做爲全球第一的人口大國和製造大國,中國產業經濟的波動直接影響國際能源的價格和產業格局重構,甚至足以影響一些能源輸出國的政局穩定。有研究數據顯示,當中國的增加率降低1個百分點,新興市場就會相應降低0.7個百分點。「中國效應」的傳導性變得愈來愈強,也愈來愈可怕,它成了全球經濟復甦的中樞地區,也是最不肯定的因素之一。
 
這些新特徵的出現,意味着中國經濟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它既不是一個經典意義上的市場經濟國家,也再也不是一個經典意義上的發展中國家,它須要被從新審視和定義。正如開篇咱們所說的,中國改革開放的上半場已然結束了。
 
2012年的中國互聯網
 
與製造業所發生的種種危情相比,中國的互聯網經濟仍以輕快的步伐在前行着。2012年,全球智能手機的出貨量達到7.17億部,比去年增加了45%。中國的出貨量1.82億部,居世界之首。

 

在2012年3月29日的時候,微信的同時在線人數突破了一億。達到這個數字。曾經QQ用了十年,facebook用了六年半,推特用了四年。而微信只用了433天。

 

緊接着,微信推出朋友圈,一個創建於手機上熟人社交圈正式出現。8月23日,微信公衆平臺上線,他兼具媒體和電商的雙重屬性,革命性的改變了中國互聯網以及媒體產業的既有生態。

 

很快的,愈來愈多的做者開通了本身的公衆號,包括咱們的曉書童頻道在內,被稱之爲「自媒體」。傳統媒體的傳播壁壘被擊穿,在後來的幾年裏,報紙、雜誌等媒體出現雪崩式的倒閉。一個全新的輿論生態在微信平臺上赫然出現。

 

比較典型的藉助微信公衆號生態崛起的我的像是 羅振宇 ,本是央視《對話》欄目的製片人,同時也是策劃專家和公關大師,在3Q大戰以後,被馬化騰邀請去給全體的騰訊高管培訓。他在公衆號出現不久就開通了 羅輯思惟 ,一年以後的訂閱用戶就超過了100萬,到如今從羅輯思惟延伸出來的獲得APP,成爲了自媒體和知識付費的風向標。

 

對於企業而言,公衆號也開拓出一片陌生而新穎的商業天地,商家能以最低的成本和最快的速度發佈資訊,獲取用戶。幾乎每一家中國公司都必須認真思考一個問題:「 我與微信有什麼關係?

 

另外,在這一年的夏天,有兩個出生於1983年的人,都拿出了本身重量級的互聯網產品。

 

一個是 張一鳴 ,他推出了一款新聞推薦產品, 今日頭條 。他用算法替代了編輯,他的slogan是:你關心的,纔是頭條。每一個人打開今日頭條看到的新聞都是不同的,全部內容都是根據每一個人的喜愛,作的我的定製。在新浪、騰訊和網易的手機客戶端已經鋪天蓋地的時候,誰也沒有料到,小個子的張一鳴居然能夠殺出一條血路。

 

另一個83年出生的年輕人叫作 程維 ,做爲前阿里巴巴員工的他推出了 滴滴打車APP 。在以後,程維的滴滴與快的之間的那場震動四方的補貼大戰,以及他所帶來的整個城市出行方式的改變,咱們在以後的節目中還會說起。而在這一年,在北京寒風凌冽的冬日,程維與三個小夥伴一塊兒站在街頭作地推,硬是讓一萬名司機裝上了滴滴APP。

 

隨着網絡文化的繁榮,一些新的流行詞開始出現。其中之一是「屌絲」,風行於微博和微信。屌絲本指生殖器附近的毛,可在互聯網詞彙裏,它成爲社會底層族羣的自稱,並且,不管男女,皆爲屌絲。

 

在這一流行詞的背後,潛伏着一個事實,即互聯網的紅利爆發,在至關長的時間裏是去權威化和去精英化的過程。草根階層的崛起,就本質而言,是對既有秩序,也就是從產業秩序、財富秩序,乃至知識和語言秩序的全面否認和顛覆,它既有進步的意義,也明顯帶有敗壞的跡象。

 

亞洲煙王、階下囚、一代橙王

 

2012年,改革的上半場即將落幕了。斗轉星移之間,一切都變得愈來愈陌生。那些在歷史舞臺上曾經叱吒一時、留下過身影的人們,也相繼步入了生命中最後的時光。

 

出生於1928年的吳仁寶住進了醫院;出生於1939年的李經緯在廣州的醫院已經被「雙規」了整整10年;出生於1934年的步鑫生被查出罹患絕症,他打算回到24年不曾回去的傷心之地,老家海鹽縣;出生於1939年的馬勝利關掉了本身的包子鋪,杜門謝客。

 

在這些人中,年紀最大的是出生於1928年的褚時健,他正在遠離塵囂的雲南哀牢山上種橙子。

 

這位當年的「中國煙王」,於1996年獲罪入獄。其間,他的妻子、妻妹、妻弟、外甥均被收審,女兒在獄中自殺身亡,兒子遠避國外,名副其實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褚案在當年經濟界引發了極大的同情浪潮,在1998年年初的北京兩會上,十多位人大表明與政協委員聯名爲褚時健「喊冤」,呼籲「槍下留人」。

 

褚時健帶領玉溪菸廠,從一家瀕臨倒閉的小廠成長爲亞洲第一菸草企業。在這17年間,玉溪菸廠爲國家上繳的利稅高達800億,在加上他締造的紅塔山品牌價值,他爲國家貢獻的利稅至少有1400億。而他我的的所有收入呢?

 

這17年一共只有80萬。褚時健的案件舉國震盪,也引起了無數人的深思。像褚時健這樣,爲國家作出了巨大貢獻的企業家,他們的勞動價值應該被如何認定呢?

 

1999年1月,褚時健被判處無期徒刑,兩年後,因他身體有病的理由獲准保外就醫。出獄後的褚時健與妻子在哀牢山上承包了2400畝荒涼山地,種植甜橙。

 

此後十餘年間,偏遠寂寥的哀牢山忽然成爲不少民營企業家的奔赴之地。吳曉波說,對褚時健的同情和致意,超出了對他案情的法律意義上的辯護,而實質是一個財富階層對自我境況的某種投影式認知。

 

褚時健與老妻兩人獨上哀牢山,他對所受遭遇毫無反抗和辯駁,亦不打算與過往的生活有任何的交集。自上山那日起,他的生命已與哀牢山上的枯木同朽,其行爲自己是一種典型的自我放逐。也正所以,在公共同情與刻意沉默之間,無形中營造出了一個巨大的悲劇性效果。

 

在某種意義上,褚時健在哀牢山上「圈地自困」,帶有極濃烈的意象特徵,宛如那一代在扭曲的市場環境中,掙扎着成長起來的企業家們的「極限情境」。面對這一場景,他們會情不自禁地喚起同理心,構成集體心理的強烈迴應,人人心中都好像有一座雲纏霧繞的「哀牢山」。

 

2003年,王石去哀牢山看望褚時健,站在一塊荒地前,王石指着一尺多高的果苗問褚時健:「何時能掛上果?」褚答:「六年後吧。」這個時候的褚時健已經快75歲了。咱們能夠想象一下,一個75歲的老人,戴一個大墨鏡,穿着破圓領衫,興致勃勃地跟咱們談論6年以後的事情,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而眼前的這位老人生命中還有一段至暗的時光。

 

王石感慨的說,若是我遇到褚老那樣的挫折、到了他那個年紀,我會想什麼呢?我知道,我必定不會像他那樣的勇敢。

 

人生總有起落,精神終可傳承。 」這是褚橙的廣告詞,幾個簡單的文字裏浸透了這個時代的全部曲折與頑強。

 

戰爭、手足永別、下放、右派、企業家、階下囚、老年喪女、古稀之年創業……這些人生的巨大跌宕經歷是褚時健這我的的關鍵詞,他的命運線顯得那麼的濃墨重彩。在公衆的眼中,他是一個承載了濃重時代特點的創奇者,一個充滿了悲情的悲劇性人物,甚至如今褚橙的成功也顯得悲壯。

 

而褚老對於本身人生起落的解釋,比任何人都顯得平靜,他說:「改革嘛,老是要付出代價的。」對於如何看待當年的牢獄之災,褚老說:「其實想起來,應該要感謝那段經歷,這一切都是財富,沒有那段經歷,也就沒有今天的褚時健。」他的語氣平靜,眼神篤定。

 

在褚時健傳記中,褚老在前言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我本身作的最心安理得的就是沒有庸碌的生活,我曾經有過人人羨慕的輝煌,也曾跌落到人生的最低谷。但無論在什麼階段,什麼年齡,我都在全心全意地作事,未曾虛度時光。我在經歷了國家和民族半個世紀的跌宕起伏以後,還能看到今天翻天覆地的盛世景象,感謝命運待個人寬厚。

 

有人問褚時健說,你想過歷史會怎麼評價你嗎?他說:後人必定不會說,褚時健是一個壞人,起碼會說褚時健這我的,仍是作了一些事情的。

 

有人曾經用麥克阿瑟將軍的一句名言形容褚時健,老兵不死,他只是凋零。其實,這話並不許確。對於褚時健來講,他歷來未曾,也不會凋零。

 

在危機四伏的2012年,褚時健的從新創業,無疑讓人們心生敬意和勇氣。《激盪十年》這一部中國企業史,從本質上而言,就是一部關於人的精神史,每個產業的顛覆及重構背後,都起伏着無數個體生命的悲欣交集,時間之針會在終止以前一直前行,它將裹挾着一切,向全部的不肯定性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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